然而幻箭星君似也很不愉快,举起了手中那柄紫色弯弓,搭上光簇结成的箭,箭尖却是对准了灵歌,&ldo;这里是我精心建造的梦幻世界,我最不能忍受,别人在我的迷生之渊大吵大嚷,制造些没有品位的噪音,更不能忍受一个心无悔念的人存在于我的世界,打破这里的完美!&rdo;
那紫光流星般迅即而至,灵歌却呆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反应。
她本不是这样的,她是个惜命的人,有时贪生怕死得紧,而逃跑也是她最大的强项。可那一刻,似乎是被幻箭星君的话惊住,所有的魂魄都拿去思考猜测。她看不见危险,只听得到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惊呼:原来,他做这所有的事,都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一个他至爱的女子?!而那个人却嫁作他人。
电光石火的刹那,三道灿灿的金线从修长细瘦的指尖飞流而出,与此同时那束紫光箭也刺穿了一方胸膛。灵歌忽而清醒,却陷进更大的惊讶里,她怎样也不会想到,朱清尘会为她挡箭。
而那三枚金针刺在那柄紫色的弯弓里,弯弓顿时溃散成一片紫光,莹莹如纷落的紫色花瓣。
&ldo;快走,&rdo;清尘道,&ldo;趁那紫光还未重新凝聚成弓。&rdo;
他拽着灵歌向那片紫花盛开的林子逃去,可步子已然虚浮无力,他笑起来,起码刚才在梦中见过了荀桑,那个温柔唤醒他的荀桑。如此死去,也算对他的厚待。
那只光箭已湮灭在空气中,只留下胸口上一眼深深的孔洞。意识渐渐淡去,他慢慢感知不到胸口的痛,他知道自己就要这样沉睡过去,再次陷入痛苦的梦境,徘徊在荀桑出嫁的那夜,溺死在悔恨里,却求死不得。
&ldo;不要睡!&rdo;一个声音忽然炸开在耳边,清脆果断,&ldo;你不能睡!!!&rdo;
同梦中唤醒他的荀桑相比,她真的不够温柔。若荀桑是细腻丝绸,她便真若她身上的粗布麻衣。粗糙朴实的质地,裁剪不出华美。
她奋力背起他,施展着轻功的极限发足狂奔,小小的身体轻盈如雨燕,但额头却滚滚地淌着汗。感觉到后背渐渐氤开了热热的鲜血,眼里竟不自觉开始落泪。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好像那一箭已从他的胸口射穿了过来,直射进了她的心窝,才让她也一并地痛起来。
清尘的脸埋在她那头如飞瀑倾泻的黑发里,恍惚间听她说:&ldo;你不要睡,和我说说话吧。&rdo;
&ldo;你说,那个幻箭星君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你就是十年前已经死去的烁国二皇子?&rdo;她自顾自发问,又自顾自笑道,&ldo;如果是真的,那我百里灵歌就发财了,和皇族的人攀上交情,以后多多介绍生意给我啊,送送差文什么的我还是做得来的。到时候我请你吃包子。&rdo;
清尘想笑,却使不出力气,头脑里隐约出现荀桑的影子,一片大红的世界,诡异的喜庆氛围,她的红盖头在微风里一下下掀起又落下,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ldo;喂,你不要睡啊,你救了我,我还没能报答你,&rdo;灵歌跑得气喘吁吁,却一刻不停地大着嗓门喊,&ldo;再说,你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怎么可以停下来……&rdo;这样说时,她内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难过。
是啊,怎么可以滞留在这里。只要荀桑还活着,他就没有死去的理由。
他似乎闻到乌泽花的香气,似乎看见红湖里大片大片的红花随风摇曳,那红色嫁衣,湮灭在红色的世界里,没了轮廓,也没了细节。最终,混沌成一片艳到刺目的红。
&ldo;神仙哥哥,你说,在杂生鬼域里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呢?&rdo;灵歌声音微微低下去,&ldo;若我们一辈子都出不去,你是不是要和我,在这里白头偕老了呢?&rdo;
她静默了须臾,自己却又傻傻地笑起来,&ldo;委屈你了,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谁叫我们都没得选了啊。&rdo;
他的心忽而颤了一下,像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轻轻触动了他的某处神经,不那么尖锐,却恁地执着,他像已游走到悬崖边缘,前方便是无底深渊,却被这只触角温柔地扯了回来。红色的世界瞬地消散,渐渐清楚的是贴在腮边的如瀑黑发,鼻翼间充盈着如三月初春的发香。
他清醒过来,挑着嘴角,在靠近她耳朵的位置艰难地说了句:&ldo;丫头,以后不能随便对什么人,都叫神仙哥哥……&rdo;
&ldo;啊!&rdo;她欣喜地加快了步子,&ldo;你没有睡过去,太好了。以后,我只叫你神仙哥哥!我保证!&rdo;
还挂在脸上的泪珠顺着笑起来的弧度,停留在她的酒窝里。紫花在身边飞速后退而去,前方有叮咚响泉,幻箭星君没有再追来。能在这梦境般绮丽的迷生之渊里白首偕老,也未尝不是件美妙浪漫的事。
第11章幻剑星君
虽然头顶的太阳几乎不曾移动,但他们所经历的时间已十足漫长,没有参照和计量,只觉得身体早难以支撑,像是已过了天,中间停下来休整过几次,但无论走得多久似乎总在原地打转。
都说这世间绝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可这林子里的每一株紫花树竟都模样相同,每一根枝杈的弯曲,每一朵紫花的朝向,甚至每一片叶子都能在另一颗树上找到对应。
无论沿路留下什么印记,再回头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