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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永不能再相见……疾步如飞中，他剧烈一咳，胸中千疮百孔的痛，口中一缕咸涩，唇角流出血来。

天空中那轮太阳仍不曾偏移半分，但他们似乎已经奔走了很久。

灵歌抬头，疑惑不解：&ldo;难道那太阳是画在上面的不成，都不会动的吗？&rdo;

清尘终于慢下脚步，他实在已经走不动，昨夜那短暂的睡眠，加之今日不曾停歇的劳顿，如今已疲累到感知不到自己轻飘飘的身体。

&ldo;呵，其实这样未尝不好，他们六个和玉竹也可以不再为了我的存在而辛苦。&rdo;他看向灵歌，忽然歪起嘴角邪邪一笑，&ldo;只是连累了你，或许要和我在这里白头偕老了。&rdo;

&ldo;啊？&rdo;灵歌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双颊又泛起红来。

&ldo;你知道为什么太阳半天都不曾移动角度吗？&rdo;清尘索性找了一块巨大的冰，倚靠在上面席地而坐，&ldo;因为这里，并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人世，这里是，杂生鬼域。&rdo;

&ldo;杂生鬼域？&rdo;灵歌凑过去，挨着他坐下，&ldo;和那稀奇古怪的混沌街一样吗？&rdo;

清尘摇头，道，&ldo;你知道地狱吗？&rdo;

地狱之所以是人人惧怕的灵魂受苦之所，不单单因为那里的各种极苦，更因为那漫长无止境的时间。第一重地狱的一日其实是人间的三千七百五十年，逐级往下，倍数增加。在没有尽头的时空里，日日煎熬，这才是最大的折磨。

而杂生鬼域，是存在于地狱和人间交界处的世界。堕入这里的可能是灵魂，也可能是活生生的人类。这里的一日，是人间的三百六十五日。终年气候诡异，冬日堕冰，夏日流火，春秋则飞沙走石。

这样的气候下，这鬼域不得不荒凉。

但杂生鬼域与人世通连，这一重内一定会有回到人世的出口。清尘方才的急速奔走便是为了寻找那样一处出口，但他深知，即便找到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安全离开，因为在没有跃入那个洞口前，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是通往繁华人间，还是，通向杂生鬼域的下一层。

&ldo;是这样啊，&rdo;听完清尘的解释，灵歌又抬头望了四周，&ldo;这里荒无人烟，是不是意味着，来到这里的人，要么回到了人世，要么又掉入了更深的鬼域？&rdo;

清尘点头。

&ldo;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大有希望。&rdo;灵歌忽然兴奋起来，&ldo;先来补充能量，然后去找出口。清早就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快黄昏了吧，肚子好饿！&rdo;她说着便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包得严实的纸包，七手八脚打开来，里面是十几个包子。

&ldo;那，我看你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rdo;她捧着纸包送到清尘面前，&ldo;不用客气哟。&rdo;

她的语调已恢复了欢快，似乎充满了乐观的斗志，好像随时都看得到光明，或者说，她从未被眼前的黑暗笼罩了心智。

简单的人，总有简单的睿智。

&ldo;这包子……&rdo;清尘皱眉。

&ldo;云来客栈的包子啊，今早点的几屉包子你们几个都没有吃，我一向不浪费粮食的，所以就打了包带在身上，&rdo;她对他笑，&ldo;说起来，你早上就没有吃过东西呀。&rdo;

清尘咬着瓜子陷的包子，看着坐在他旁边狼吞虎咽的丫头，忽然记起她说：&ldo;在你饥寒交迫的时候，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就是世间最大的美味。&rdo;于是忍不住问她：&ldo;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让你对包子情有独钟？&rdo;

&ldo;啊，&rdo;她顿了一下差点被噎住，用手掌飞快拍着胸口，嘻嘻一笑，&ldo;很早以前的事呢。&rdo;

真的已经很久了，久到她已不记得去回忆起。

其实她是个贪婪的人，那些苦的痛的都想方设法遗忘，甜的美的却没完没了的想起。

那段往事，她自己都极力规避，更不曾对人提起。可是眼前的男子，她会很乐意地讲给他听。只是愿意，没有因由。

十年前她七岁生日的那天，终于还是被赶了出去。

&ldo;离开绯鸽山庄，永远不许回来。&rdo;这是父亲对她说的唯一一句生日祝福。

她没有怨言，背着自己腰间的小包独自远走。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天。因为她是传说中隔代便会出现的，继承诅咒的人。她的存在，一直是山庄的阴影。父亲能够留她七年，对她来讲已经是恩惠。

她没有兄弟姐妹们那样引以为骄傲的绯色头发，没有爹娘疼爱，也不曾有欢乐无邪的童年。在山庄的七年里，她像一个透明人，被放置在最隐蔽的角落里，任何时候都那么轻易地被无视掉。中秋节时，她总是听着墙的另一边传来欢声笑语，守着下人送来的一盒月饼默默许愿，她唯一的愿望，是想要变得和其他孩子一样。

可愿望还是大不过诅咒。

终于她还是要浪迹街头，饥饿侵蚀到意识混沌浑身抽搐时也不愿去乞讨，因为始终认为自己仍是绯鸽山庄的人，要维护山庄的尊严与荣誉。

她的第一顿食物来自自己的劳动。

她替一个少妇送了封信，从而得到了两个包子的报酬。她立即吃掉了一个，是只素馅的包子，刚出锅热气腾腾，一口咬下去舌尖便被烫得失去了味觉，可即便尝不出味道，她也仍坚信，那是她所吃过的最好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