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宴一愣,那几个字像是五雷轰顶,他呆呆坐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嘴巴干涩,吞咽唾沫,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半真半假地笑,他问:“结婚?你和谁结婚啊?微寒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是我妈介绍的,我们接触了有两个月了,大家年纪都不小,对方也说想快点结婚。”
“你也才三十出头,不算大。”
“那姑娘等不得,她家里人催得紧。”
陆春宴像是虚脱了一般,无力道:“真的就这样?不再努力努力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
许微寒把杯子里的咖啡都喝了,脸上竟然显出一丝凄凉,他苦笑道:“找不到的,太难了。”
陆春宴握紧了拳头,胸口那边好像被掏空了,空荡荡的,风钻进去,他能听到那些呜呜的哭声。
像许微寒这般,都得配合父母,找一个女人按部就班结婚生子。那如他那样的,喜欢男人,那岂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了。
他很难受,真的很难受,许微寒的话像是在告诉他一个现实,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就没办法做自己。不管你再洒脱再无畏,你连最基本的,想要找一个喜欢的人都是困难。
社会家庭是一把锁,他们不会理解,你为什么要一直等着,为什么不回归家庭,为什么那么自私。
陆春宴闭了闭眼,他说:“什么时候办婚礼?”
许微寒“哈”了一声,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早着呢,我就现在和你知会一声,不过要是我速度快,没准明年你就有个干儿子了。”
陆春宴不语,许微寒佯装惊诧,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不想做我儿子的干爹吧?”
陆春宴瞥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生儿子,没准是女孩呢。”
“我就说说呗。”许微寒两手托在脑后,脸上是向往,“我现在想想,以后生俩孩子,一男一女多好啊,小姑娘肯定要宠着的,男孩就随便吧。”
陆春宴顺着他的话又笑了,他心里那么痛,可却丝毫不敢表露,好在他是隐藏情绪的惯。犯,崩溃也是不动声色。
之后许微寒说了什么,他都没能听进去,只觉得自己像是从这具身体里游离了出来,他看着另外一个自己,犹如上了阀门的机械,顶着完美的面具,掩饰着内心的兵荒马乱。
秋瑶一直在等他,听到锁开了的声音,便立刻跑到了门口。玄关的感应灯亮了,秋瑶站在光晕里,像只等主人回来的小狗,见到陆春宴的刹那,摇晃着尾巴。
门半开着,陆春宴却没有进来,秋瑶走到门边上,便听到陆春宴与许微寒说话的声音。
“明天九点上面餐厅见。”
“好。”
“那你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陆春宴微笑着和他说晚安,许微寒把心里的事和他都说了之后,一下子畅快了许多,他摆了摆手,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他的房间就在陆春宴的斜对面,陆春宴看着他进屋,而后转身,慢慢走进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秋瑶见他脸色发白,担忧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春宴闭上眼,摇了摇头,他躲开了秋瑶的手,后背抵在门板上,四散游离的思绪归拢,犹如被针扎剑刺的心麻药褪去,痛感从这具身体里复苏。他的那些伪装再也撑不住,脊骨犹如被抽掉,一下子滑跪在了地上。
秋瑶被吓了一跳,也立刻跪下来,双手抓住陆春宴的胳膊。
他问陆春宴怎么了?陆春宴却只低着头,一声不吭。也许悲伤难过是会传染,就算秋瑶不知道陆春宴在想什么,就算陆春宴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可他依旧因为陆春宴的悲伤而难过。
心里很酸,而后控制不住的,他先掉下了眼泪。
陆春宴看着砸在手背上的眼泪,愣了愣,抬起头来,就见秋瑶红着眼,鼻子微微皱着,像只小兔子一样,闷闷地看着自己。他轻轻眨眼,脸上是苦笑,抬起手,温柔地擦去秋瑶脸上的泪,“怎么哭了?”
秋瑶拉住陆春宴的食指,握在手心里,他问:“你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在难过。”陆春宴想要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在秋瑶的注视下,狼狈地撇开头。沉闷的呼吸,刺痛的胸口,胃里似乎被灼烧,浑身都在疼,他蜷缩着肩膀,沉默了很久,低声道:“他说,他要结婚了。”
那是秋瑶第一次看到陆春宴真情流露,他怔怔地看着那滴眼泪从陆春宴的眼旁掉下来。
时间的轨迹变慢了,空气像是被抽干,他屏住呼吸,目光描绘着陆春宴的落寞酸楚,最终定在了他为另外一个人流下的眼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