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晏从输液区的门口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单子,裤子口袋里面好像塞了什么东西,阮绵朝他招了招手,引他来这里坐。
等到池晏坐下的时候,阮绵才微微一愣,发觉他坐到了靠自己左边,而不是特意留给他的池峋的右边。
池峋病蔫蔫地趴在座椅上,肚子还在一抽一抽地疼,可时不时看着配药室小白屋的眼神暴露了他有多紧张,像只随时可能炸毛的小猫咪,警惕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池峋。”推着小车的护士叫了声名字。
阮绵起身道:“在这里!”
池峋脸蛋一皱,几乎要哭出来了,哼哼唧唧地将脑袋缩着往膝盖处埋,如果能在地上扒个洞,估计他早就钻进去了。
护士的小车咕噜咕噜,推在平滑的路面上如同“死亡的摩擦”。
池峋嘴巴一瘪,写满了抗拒的小手被护士托住,医用乳胶管干脆利落地在池峋的手腕上打了个结,深黄色的碘伏被涂抹到了手背上,池峋哆嗦地看着口罩下看不清全脸的护士面容,对方的眼镜在灯光下仿佛闪着肃冷的光,冻得他直颤。
其实阮绵也很怕打针。
即使打架受伤算家常便饭,但不常去医院打针的重要原因除了身强体健,就是怕看着那么尖锐的小针头往皮肤里刺。
那个时候隔壁的家长可能会哄同样要打针的孩子说“不要看,一下就好。”
阮绵在隔壁紧闭着眼,也在心里默念,“不看不看,一下就好。”
阮绵和池峋看着针头都有点发憷,阮绵摸着小团子的脑袋,试图捂住他的眼睛,“不看不看,马上就好了,像蚂蚁……戳那么一下。”
鬼扯!大人说话都是骗人的!
鬼扯!大人说话都是骗人的!
明明比扯着筋还疼!还不如揍他一拳!
阮绵心里哀叹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变成了会这样满嘴鬼话的大人。
池峋从她的指缝里漏出了眼睛,眼见着针头越来越靠近,嘴巴抖得闭不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脸憋得通红,眼见着“哇”地一声就要哭了出来,“小峋……小峋不要……不……”
一块崭新的橘黄色儿童手表出现在了池峋的视线里,上面印着粉色吹风筒小猪,刻度盘因为旁边的键被人按下而亮起了一瞬的荧光,伴随着荧光的是欢乐的《种太阳》。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阮绵:“……”
护士趁着池峋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下手稳准轻地刺入了血管,“啪”地抽掉了橡胶管,帮小孩处理好了就匆匆离去制裁下一个。
手表的儿歌时长很短,修长的指节又按了下荧光的键,手表继续唱:“一个送给送给南极一个送给送给北冰洋~”
池晏面无表情地将吸引池峋全部注意力的手表放到了阮绵的手里,对池峋道:“送你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阮绵,刚才买的。”
阮绵:“啊?”
阮绵心想:我刚才——明明坐在这里都没起来过吧!
小孩子对画出来的手表兴趣只有很短暂的一会儿,但池晏刚才在外面买的手表如同救心丸,让池峋兴奋地笑弯了眼,嘴里嘀嘀咕咕着含糊不清的话,从依赖的“小阮”手里接过了儿童手表,翻来覆去地玩。
池晏:“我买的,他不要。”
阮绵:“……”
阮绵:“哦。”
她有些头疼地道:“池先生,你和小峋关系为什么这么……”
她斟酌了片刻,决定委婉一点,“这么不好啊?”
池晏指尖一顿,没说话。
“小阮……”池峋扒了下她的手,输液的时候喉口又干又苦,“想喝水………”
阮绵正要起身,“我去倒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