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边谈判,古往今来还是头一遭,文官既是同意要地,可一时也拿不出个章程来,首先谁去便是个问题。边关胜负还未定,此事暂且放一放。紧接着皇帝全提起户部之事,户部尚书现下仍没定下人选,虽说户部不单单一位尚书,可因为这位尚书做出的事,让整个户部都跟着受累,其他几部本就看管国库的户部不顺眼,此时没落井下石,只因人人仍自危中,若不为此,早就往上狠狠踩上一脚,不过眼下没上脚踩,但也时不时的给户部上个眼罩。
京城朝堂如何,和王修晋没多大关系,这会儿梧县的工坊已经开始试生产。花生油工坊里不只是生产花生油,还生产木桶。过来的伤兵中有好几个手艺不错的木工,由他们专门带人生产装花生油所需要的木桶。当第一桶花生油下线,赵四带着花生油和工人返京,回京城的目的是为求名字。
油桶不小,每桶油的售价被王修晋定的很高。赵四在梧县也生活了不少的时间,知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这么大的一桶油怕是不会有寻常百姓买回家,不过打上一小壶便能吃用很长的时间,也是不愁卖的。以王修晋家为例,他们家用不大的瓷瓶装满,连主带仆的,除早晨不用外,足够他们用上七到八天,他们家一天是三顿饭,而寻常的百姓家,一天两顿饭,至少了能用上十天,这么一算反而也不觉得贵。赵四和王修晋算过,散着卖出一桶的价要比整桶卖贵不少,是散买还是买整桶,便看百姓怎么想。
工坊现在仍处于缺人的状态,现在干活的有七十多人,在各种工坊中人不算少,但是真心不够用,现在的工坊不是机械化,不能由机械替代人工,想要让工坊进行两班倒,就需要有更多的人工顶上。缺人是现在工坊最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至于品牌的名字,就让皇上头疼去吧!
边关的战事并未停下,尤其是皇上还给了新的旨意一定要打疼了他们,并且还要活捉一些人,若能捉到将领就更好,总之必须让来犯之人有来无回。李将军和几位副手讨论了几次,研究如何能够以最小损失完成皇上的旨意。同时还有关于圣旨里再一次提到的关于伤兵的安置问题。
“我儿媳妇授圣恩办了个工坊,招收的都是伤残将士,但是工坊就那么大,能安置的人也就那么多。”李将军语气里满满都是可惜,可让听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其实在夸赞儿媳妇能干,连皇上都委以重任。
“将军,此事已经说过数次。”身在李家的阵营中,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其中还有几位伤兵是他托人打到的,那一个个明明是硬汉子返家后却成满面风霜的老者,他听说时别提多心酸,都是他手下的兵,都是他操练出来兵,皇上下旨明令要提高士兵的地位,接旨是他们满脸泪水,他们清楚要改变伤士归家后的处境仍是长路漫漫,可有了圣旨,有了律令,慢慢的伤兵的生活就会改变。
“本将的儿媳妇有能耐,还不许多说几次。”李将军难掩得意,随即却长叹气,“若是认识其他地方的将领便把上事说上一说,若能放开面过去,我儿媳妇自不会亏待他们,别以为我儿媳妇小,就觉得不靠谱,他是实实在在想为士兵做些事。”
一直坐在账内不言语的李菻善心思早就飞到了梧县,也不知王修晋现在怎么样,工坊应该完工了吧!过年时,听从梧县归来的父亲提起添丁累晕的事,李菻善便想去梧县走一趟,不想边关战事又起,匆忙的一封信也不知他收没收到。
王修晋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大夏天的打喷嚏,可以排除感冒的嫌疑。在工坊里走了一圈,坐食堂里准备看看吃食合不合要求。食堂的厨子并不是从酒楼挖来的,也不是招来的妇人,是一位寻来的士兵,在战场上耳朵被坎掉一只,按说这样的人回乡之后,应该不至于受什么苦,可这人硬是从家乡走到了梧县,有认识他的汉子问他家里的事,这人不开口,可眼里的痛楚是骗不了人的。王修晋叹气,古人的思维,他是无法理解,而古人骨子中的执拗也让人觉得无语。
除了一位主厨之外,还有五名帮厨,和十位帮工,也都是伤兵,他们一点儿都不嫌弃厨房里的工作,做得十分认真。进了食堂就能发现收拾得很干净,十几人脸上带着的笑容特别的热情,王修晋看了一眼中午的菜后,便不准备回铺子吃。菜饭也没啥特别的,早晨稀粥,鸡蛋,馒头,咸菜。中午,晚上三素一荤。宵夜以汤为主。大锅饭吃不出啥特别的味,但有一点好就是管饱。有人讲在工坊做工,天天跟过年一样,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中午过来吃饭的工人见到王修晋也端了个木盘,打好了饭菜,与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一个个脸上亲切的笑容,胆大的便坐到王修晋四周,和他一起吃。王修晋也会在这会儿问饭菜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做工累不累,工钱有没有按时发放等等之类的话。工人都会做答,也因王修晋关心而觉得干劲十足,完全没有把对方当成一个小孩子对待。
工坊的账房三人,每个工序都会设有几位统计,统计是从伤兵中挑选出来识字的,而账房是由于掌柜和吴掌柜分别介绍来一位,还有一位京城杂货铺派来的,对这位王修晋也未多言,工坊都是皇帝出钱建的,派来个账房,他反倒觉得省事。
提到工钱,工人一个个脸上激动得不行,倒不是给少了,而是觉得给太多。王修晋听着工人说的话,心情十分复杂,再三表示给的工钱十分合理,工人仍是一脸不信,王修晋也是无奈。
随着工坊试生产即将结束,仓库里已经堆了不少的花生油桶。王修晋有些着急,赵四是还没到京城,还是圣上赐名的圣旨已在路上?起个名字而已,对古人言不应该太难啊!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圣旨,或是信件。王修晋有些急了,虽说工坊不是他出钱建的,这么多天的等待亏的也不是他的钱,但是早一点把油卖出去,早一天收回本,他也能早点拿到工资。
这天一早,王修晋依旧如往常一样进城,准备先去工坊转转,再去粮铺,湘城的铺子,于掌柜已经寻到了掌柜伙计,现在与几个供货的货郎谈价,而铺子主打的仍是蟹米。今年除去给皇宫送的之外,余下的蟹米,准备着重放在湘城,以求能快速帮湘城的粮铺在当地铺开市场。
刚过了城门,乘的马车便被人拦下,王修晋觉得奇怪,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便见一位眼熟的人,“赵四哥来了?还是派过来跑一趟?”拦车的人是赵四身边的亲随,上次来梧县便将此人带在身边。
“主子请王公子过去一叙。”亲随恭敬的恭身,王修晋挑了挑眉,心里奇怪,赵四来了怎么还摆上谱了。不过倒也没多想,着仆人赶车跟着那位亲随,没一会儿便到了赵四到梧县下榻的住处。
理了理衣服,跟着亲随往里走,进了门王修晋就觉得不对劲,三步一岗,二步一卫,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有了个觉得不太可能的答案,等到进了内宅,看到朝堂上见到的那位公公,王修晋反而将心落下,再一次整理衣服,看向门口的公公。公公一脸的笑意,示意王修晋进去。
提步进门,便见到一人端坐在正中,一身的威严之气外放。王修晋握了握拳头,稳了稳心思,抛开疑惑,恭敬的向端坐之人行了跪拜大礼,“恭请圣安。”
“起了吧!”天子叫起后,便向王修晋招了招手,“朕微服出访,繁复之礼当免。”
王修晋暗在心中戳小人,即免礼怎么不早说。面上却恭顺的微垂着头。“不知皇上亲临,未能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天子笑了几声,然后才道。“朕此行只有老四知道,你何罪之有。”
想想院子里的守卫,王修晋暗道信了你的话才有鬼,只有四皇子知道就带了这么多人出来,若是满朝文武知道,那还了得,估计跟来的人,怕是梧县都装不下。王修晋也只敢在心里念念,面上仍是诚惶诚恐的样子。
“朕拟了几个名字,你且看着如何。”天子不在意王修晋的态度,他现在是越看王修晋越满意,越是这般,越是觉得配给李家是不是委屈了这孩子,但想想除了李家,他还真没有可信的人选。
王修晋看着纸上的名字,嘴角扯了扯,这些名字也太高大上,一点儿都不接地气,百姓听着恐怕连问都不会问,现在王修晋十分后悔把这事扔给皇上苦恼,这明显是反过来坑自己。“皇上,名子都好。”王修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直说,他可没有他爹那两把刷子,能用嘴就把人说服了。“这些名字更适合走高大上路线的牌子,咱们生产的花生油是推向全天下的人,当是更接地气一些的名字,比如说福临门,听着即喜庆,在百姓心中又能有较高的接受度。”
“福临门,好一个福临门,就用这个了。”天子拍了下手掌,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起了几个名字未被用而迁怒,一脸的喜悦。
王修晋张了张嘴,满嘴的苦哟,他只是举个例子,而不是要用这个名字啊!“皇上,不可。”
“这个名字挺好的,为何不可?”
“草民原本打算把自家的蟹田米包装后用这个名字售卖。”王修晋咬了咬牙,编了个莫虚有的理由。一旁坐着一直不言语的赵四挑了挑眉,他怎么没听说王修晋提过要把米包装售卖。
“君子当不夺人所爱,”天子顿了一下,王修晋以为有希望换名字,哪想天子又接了一句,“但朕是天子,所以就用福临门。”
王修晋心中的小人被戳了又戳,一脸的有苦说不出,还得应是,只能苦中做乐的想着福临门提前了数千年问世,就不知金龙鱼会不会哭倒在卫生间。
“瞧瞧,瞧瞧,这一脸的不愿意。”天子指了指王修晋的表情,“朕还真能抢了你的东西,泰安如何,望国泰民安。”
“父皇,丰收如何,直接明了。”
“……”起名是儿戏吗?一脑门汗的王修晋心里苦,皇上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丰收是直接,但之前修晋也说是面向天下子民,便不单单是百姓人家,还有大户人家,酒楼,官员,甚至是皇宫,若别人问起是泰安好听,还是丰收好呢?”
“泰安。”赵四认同父皇的话,花生油的品牌便在这一来一往中定了下来。王修晋也算是松了口气,至于蟹米的口牌一事,王修晋表示他只是打算,具体实施还得等啊!
“行了,既然名字定下来,便快些卖出去,朕还等着分红。”天子落下手,此事便不再提,王修晋便想要告辞,却被天子接下来的话硬生生的卡住。“朕要去王村,看看稻田中的螃蟹,顺便去见见老宰相。”
“……”王修晋觉得天子想要见父亲才是真正到梧县的来意,心中惊讶,奇怪,皇上为何事要见父亲。再惊讶,再好奇,他也得领人去王村,皇上说出口的话,便是玩笑之言,也是圣旨。
派仆人先一步回村,向父亲言明有贵人到访,希望父亲能停下学堂的事归家,别让皇上等着,惹恼皇上。天子去往王村身边带的人并不多,前后八名着普通衣服的侍卫,身边跟着两位公公,当然也少不了赵四。王修晋忐忑的坐在马车上,心里祈祷着村民别冲上来,冲撞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