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及采芙聪慧,有点迟钝,却得到了她南方家乡做厨娘的母亲的真传,一手顶好的厨艺,最擅长各种点心小食。一大早没来小姐跟前伺候,就是在厨房里忙活呢,将杏仁捶出浆汁,拌入米粉,再加糖熬制,又热又稠,香甜可口,寒冷季节来一碗再温暖不过。
姜艾早晨没什么胃口,闻着杏仁酪香甜的味道反而有点腻味。
她拉住采薇的手,柔声问:“膝盖好些了吗?”
“还是有点疼,过几天应该就好了。”采薇实诚地回答,心思却全在被搁在一旁的杏仁酪上,怕冷了不好入口,焦急的眼神直往桌子瞟。“小姐,你不喝吗?”
姜艾摇摇头:“你喝吧,暖暖身子。”
“那怎么行!这是给小姐做的。”采薇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刚刚在厨房喝了一点……一点点。”小姐食量小,每次做的东西都有剩,采芙不贪嘴,就全便宜她了。
这姜艾是知道的,失笑道:“那便给采芙吧。”
“小姐早晨不爱吃这么腻的。”一旁采芙将最后一直发钗插好,笑着点了一下采薇的头,“你啊,是自己想吃才做的吧。”
采薇赧然。她真的是做给小姐吃的,但是嘴笨,每次都说不过采芙。
姜艾笑起来:“喜欢吃就吃吧,采薇还在长身体呢。”
“你也太纵着她们俩了。”
还没见到人影,一道沉稳有力的女声先传了进来。姜艾一喜,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婶娘!”
来人正是姜家二房的正室魏氏,跟沈氏妯娌两个一同进门。
魏氏出身京城望族,父亲曾官拜三品,可惜后来触怒龙颜,被下放到了荆州府,不久便郁郁而终。与姜家次子姜宸的婚事于魏氏而言是低嫁,婚后夫妻二人倒也恩爱有加,无奈进门五年无所出,不得已许丈夫纳了姨娘。
姨娘却是个心术不正的,生了一子一女,幼子顽劣,六岁时溺死于黄柏河;女儿则被她生母教的歪心邪意,成天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此魏氏反而更喜爱长房家的一双儿女,待她们极亲。姜艾在宫里过得不如意,魏氏便时常借已经做了右相夫人的手帕交的名义,进宫探望。
“咱们家这么些下人,瞧瞧哪个像你屋里这两个过得这么滋润,净跟着你吃香喝辣的。”魏氏握着姜艾的手,拉她回床边坐下,“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睡了几天,可睡够了?”
姜艾也不答,抱着她手臂,又想哭了。
“怎么病了一场还会黏人了。”魏氏嘴上笑话她,却将她两只发凉的小手捂在手心里。
沈氏笑容满面地坐在一旁,瞧了眼姜艾身上的白绫袄,忽道:“今儿个走百病呢,艾艾要不要跟娘出去走走?”
魏氏附和道:“去吧,多走走身体才能好利索。”
正月十六有走桥消百病的习俗,妇女行游街市祈免灾咎。上一世自定了亲事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场合自然也没有露面,这次姜艾却点了头:“去。”
正好她想见见萧嘉宥的表妹,也许能遇上。
晚膳后姜家女眷结伴出门,二房的苏姨娘和与堂妹姜芊也在,只是这两人素来与长房不对付,这些年争争吵吵的,关系僵硬,见了面一声问候都欠奉。
姜芊穿一身绣花鸟纹的桃红纱地披风,满头珠翠,花枝招展地出现,只是一看到姜艾身上内衬柔软毛皮的白色绸缎斗篷,立刻有些眼热,哼了一声,走向另一边。
上一世她和苏姨娘都因自己而死,如今姜艾面对她们,反而有几分愧疚。毕竟是一家人,这母女俩虽然小家子气,却从未做过出格的事,何况姜艾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没去在意二人。
一人持香走在前头,众人浩浩荡荡向黄柏河走去。巧的是,在石拱桥上,遇到了来自郡王府的妇女,从河对面而来。
已经结了亲家,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问候。郡王府支庶不盛,女眷除了当家主母郡王妃,便只有无依无靠前来投奔的外甥女杨思思一人,外带一众仆从。
姜艾跟郡王妃见了礼,便将目光转向她身后一身玫红袄裙的姑娘。
“姜姐姐。”对方主动问候。
杨思思五官秀丽,明眸善睐,也是个美人胚子,福身的姿态娇媚动人,着实是个惹人怜爱的尤物。但姜艾乃至整个姜家的悲剧都是拜这个人所赐,哪里欣赏得来她的美,能忍耐住怨怼已属不易。
“听说姜姐姐前些日子染了病,不巧姨母身体不适思思走不开,没能前去看望,今日见姐姐精神奕奕,想必已经大好了。”
“劳思思妹妹挂心了,”内心起伏,姜艾的神态却很平和,甚至冲她笑了一笑,“我身体已经恢复了,只是一个人待着闷得慌,想邀思思妹妹到舍下小住几日,陪我说说话,不知妹妹可愿意赏脸?”
“这……”杨思思显然有些讶异,为难地望向正在交谈中的沈氏与郡王妃二人。
郡王妃适时转过头来,面上带着和蔼的笑意:“那敢情好,正好思思一个人在王府也无聊呢,你们小姑娘凑在一起可以互相解解闷。”
姜艾便笑着向郡王妃福身:“那艾艾谢过王妃,肯将思思妹妹割爱借给艾艾。”
“都是一家人了,客气什么。”郡王妃亲自扶起她,拉着她仔仔细细打量着,慈爱地叮嘱,“可怜我们艾艾,瘦了这么多,可得好好养身体,不然这么瘦骨伶仃地嫁进门,我这个做婆母的可不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