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千石在我身边也有些惊恐,道:“统领,怎么办?”
我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刚才被我们一轮攻击搞得有些慌乱的蛇人此时重整整旗鼓,又要向冲进城来,我咬了咬牙,道:“分一半人,守住那洞口。”可是,我也知道这事难办,蛇人有石炮,万一再打出几块巨石来,将城墙再打出几个洞,我们哪里还能防备?何况我们这坚壁阵也不过是逞一时之气,一旦蛇人全军压上,到时别说什么两人护着身前一个,便是自何也难了。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疾呼,夹杂在当中的,是蒲安礼那响亮的叫声:“前面的快让开!”
前锋营到了。虽然心定了定,可是我多少有些不快。前锋营也是骑兵,怎么来得这么晚?何况就算前锋营到了,又能有什么作为?我回头看了看,只见蒲安礼一马当先,已冲到了我跟前。
他们推着三辆用大布蒙着的车。那些车并不大,是辎重营常见的平常运东西的四轮小车,上面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蒙着油布。三辆车并排推着,正好将路全堵上。蒲安礼一马当先,给这三辆车开道,车到处,将龙鳞军的坚壁阵也冲开,我们只得站到路两边。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对金千石道:“快回去。”
我们冲在最前面的几排人秩序井然地退去,这时,蒲安礼已在我跟前,忽然大声笑道:“楚将军,原来你一进龙鳞军,连马也不要了。”
我有点没好气,道:“蒲将军,蛇人已经要攻击来了,你还说什么风凉话。”
蒲安礼道:“正是因为这。”他大声向着还在城门口缠斗的几个左军士兵道:“快闪开,当中由前锋营负责。”
前锋营要在城门口顶住蛇人么?我喝道:“这儿有我们,你快到那洞口去。”
蒲安礼听得我的喊声,笑道:“楚将军,你不必去添乱了,路统制已经在那里了。弟兄们,放!”
他最后几个字当然不是对我说的。他手下的几个前锋营点燃了那车上的一根火线,猛地向前冲去。我大吃一惊,道:“蒲将军,你要做什么?”
车上肯定又是火雷弹一类。蒲安礼让他手上冲上前去,那是要舍身炸死蛇人么?可是这么一车火药炸开的话,威力只怕太大,半堵墙也会被炸塌的。蒲安礼也没有理我,大声叫道:“点火!”
城门口还有几个左军的士兵在和蛇人缠斗,不过他们也肯定马上会被蛇人杀的。可无论如何,在此时来个玉石俱焚,总是太残忍了,我叫道:“等……”
还没等我叫出声来,从一辆车上一下飞出了数十支着火的箭矢,直向城门口飞去。
那是什么?我差点惊叫起来。边上一辆车上又飞出数十支火箭。这些箭密密麻麻,前面的蛇人夹杂着一两个尚未战死的左军士兵,一起被飞箭射中。
在雨中,箭上的火势虽然没什么真正的威胁,但这等势头却将正要冲进城门来的蛇人也惊呆了。它们准也从来没见过这等武器,那几乎是数十把贯日弓同时射出的力量,几乎相当于数十个谭青。江在轩这类一流箭术好手同时射箭的威力,而力量却更大。蒲安礼带来的三辆车上,飞出的箭足有上百支。这上百支箭密密麻麻地射出,所到之处几无空隙,哪里还有什么人能闪开?城门口一下子躺倒了一片尸首,有帝国军的士兵,也有蛇人。
蒲安礼叫道:“好!快关城门!”他踢了一下座骑,猛地冲上去。
此时蛇人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呆了,在城门口的大多倒下,侥幸还没死的也纷纷退缩。我对身边的金千石道:“快关城门!”说罢,便冲了上去。身后的龙鳞军和前锋营也冲了上来,蒲安礼已到了门边,正要关城门,门外的几个蛇人如梦方醒,一声吼叫,又要冲进来,这时,我和金千石也已冲到。
这一场战斗虽然艰苦,但我们占了地利,而且刚才蒲安礼那一排火箭之威大大鼓舞了士气,冲进城来的几个蛇人很快便被逐了出去,也顺利地关上了城门。
等门随着轰然一声关上时,我把枪支在地上。我身上似乎没受什么伤,但肩头已溅满了血,也不知是蛇人的还是我们自己人的,甚至是我自己的。左军已在紧急修补城墙上那个破洞,蛇人的石炮威力之大,令所有人都胆寒,但是蒲安礼的那三辆发火箭的车多少给我们一些安慰。
蒲安礼这一次功劳最大,可是,我总是想起他在放出火箭时还在城门口与蛇人缠斗的那几个左军士兵。我不能说蒲安礼做得不对,可在蒲安礼下令点火时,我也没有看出他脸上的一点迟疑。
我带着三个哨长向城头走去。刚才情势太过紧急,我一来便参加护城,还没去见过陆经渔。事情一了,自然得去拜见他了。
一走上城头,便见左军的人都在欢呼,我不禁苦笑。这和那一次在北门击退蛇人时的样子差不多。那一次后军伤亡惨重,蛇人退去后,后军上下还是欢呼声雀跃,也许,庆幸自己活下来多过庆幸取得守城胜利吧。在拾级而上时,我小声对一边的吴万龄道:“吴将军,你点过我们的伤亡没有?”
吴万龄道:“七个弟兄受了些伤,有两个比较严重,已先送医营治疗了,没有阵亡的。”
在战斗中,龙鳞军也越来越强啊。
我不禁生起了一些信心。蛇人的确也在变强,但我们本身更在变强。只是,我们变强,也无法改变困守城中的劣势。
刚上城,只见何中满面笑容,迎上前来道:“楚将军,你们这龙锋双将真是名不虚传啊。”
我有点莫名其妙,道:“什么?龙锋双将?”
“你不知道么?你和前锋营路将军现在并称为龙锋双将,大家都在说,日后你们将是君侯的接班人。”
我有些哭笑不得,可也有点颓唐。陆经渔刚回来时,就有如神人,人人都觉得有陆经渔坐镇,胜利唾手可得。现在陆经渔新败,马上便又起了这等称呼,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和路恭行又要被传说成能够带领全军取得胜利的人了。可是胜利在哪里?如果按真实想法,我大概该算是全军中最悲观的人。
我道:“取笑了,什么龙锋双将,尽一分心力而已。何将军,陆将军在么?”
记得第一次和何中见面时,我还在前锋营,那次是奉武侯之命来捉拿陆经渔的。过了这十几天,事情已经有了那么多变化,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爵爷在城头,正和路将军商议,我带你去吧。”
何中现在对我几乎有点殷勤过份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想起以前他那种为陆经渔不愤威胁我的情景,已是判若两人。那也意味着,陆经渔的声望在不断下滑吧?我不由得心头有些痛楚。
我实在不希望我最尊敬的陆经渔落得这等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