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既唤我雪公子,那你可见过公子赶车的吗?&rdo;怀里的雪吉附和着吱吱叫了两声。
&ldo;……&rdo;又不是真正的雪公子。
&ldo;便不是真的,这赶车也本就是你这个当侍卫的责任。况且,我怎地也算得上是你的师姐,这世上会有让师姐赶车,自己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师弟吗?&rdo;
&ldo;……行,您要坐这儿就坐,要抱猴儿就抱,只是,您能别哼那小曲儿了吗?&rdo;那魔音入耳,不得安宁。
&ldo;少主总算将师父给弄到手了,师姐我高兴,怎么着?高兴一下都不行?还是说这冀王府何时多了个赶车不能哼歌儿的规矩?&rdo;逗弄卫康逗上了瘾。
&ldo;……&rdo;嘴一嘟,脸一瘪,正欲回嘴,却见一只体型颇大的猎鹰直直向着马车飞来,他手下一抖,差点将马车赶到了沟里。
一只掌心带有薄茧的手稳住了卫康,手的主人面色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ldo;慌什么慌,那鹰是来寻师父的。&rdo;
半信半疑地任由猎鹰靠近,只见它在空中盘旋了半个圈,便准确地停在了马车的窗口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眼盯着车里边儿。里边的人却好似并没有注意到车外的动静与那窗口的猎鹰,猎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就那样看着车内,慵懒地歇在了窗边。
……
贺昆槿动了动身子,将柳雁雪靠在自己肩膀的脑袋挪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悄悄摸了摸那早已累得熟睡了的人的鼻尖。指尖冰冰柔柔的,心头却是暖暖甜甜。
她想通了,她决定了,与其因为害怕未知的命运而让两人饱受折磨,还不如放下一切对未来的担忧,好好地与她一同珍惜现下的每时每刻。至少这样,在自己离去后的漫长岁月里,她总归是与自己一同幸福生活过的,哪怕她将会不再记得。又或许,形势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严峻,未来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悲剧,而自己的身体真的可以治愈也不一定?
想到这儿,她舒坦地笑了。她搂了搂怀里的人儿,侧头将自己的嘴唇停在了那软软的额间。未来瞬间变得光明,幸福与希望在这小小的马车内横溢。
窗口传来的一阵不合时宜的响声将贺昆槿从甜蜜中揪回,她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这不知偷窥了多久的猎鹰,心头感叹着:它既然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看了,为何不干脆就那样继续看着,为何要打断自己?
叹了口气,对着那猎鹰道:&ldo;大伯深夜追来,不知是有何事?&rdo;
猎鹰飞入窗内,停在了一旁,&ldo;青儿,你和柳姑娘这是……&rdo;
该问的、该来的总会来的,&ldo;就如大伯所见,我们心仪对方。&rdo;她并不意外,也没有打算隐瞒和躲避,&ldo;我如此的违背伦常,大伯可是……&rdo;
&ldo;呵,青儿这话就说得好笑了,灵族何曾被这普通人的世事伦常所拘束过?你二人若真是真心相爱,大伯我又怎会做出棒打鸳鸯之举?大伯只是觉得,你的身份……&rdo;
&ldo;我都告诉她了,大伯放心,阿雁是我的妻子,定不会做出任何……&rdo;
&ldo;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rdo;猎鹰扭头梳理起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许久,才转头道,&ldo;我此番附身猎鹰追来,并不是来干涉青儿你的私事的,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儿。&rdo;
&ldo;大伯请讲。&rdo;
&ldo;此次的一系列案件,你打算如何禀告圣上?&rdo;鹰眼中闪过一缕不明情绪。
&ldo;自是如实相告。&rdo;
&ldo;所以,青儿是打算告诉陛下,告诉大将军,乃至告诉二公主,丁云,大将军的独子,二公主的丈夫不但是死于心疾,更是个燚教徒?&rdo;
&ldo;大伯的意思是……&rdo;贺昆槿方欲抽出那被柳雁雪压住的右臂,怀里的人儿就有些不喜地动了动,她连忙轻拍了拍她的背,乖乖地将右臂放回。
秦烁在极力地尝试着去忽视这小俩口的动作,&ldo;让那自尽了的侍卫将罪名顶了,众人满意,万事大吉。&rdo;
&ldo;可……&rdo;
&ldo;青儿可考虑过,若是丁彦和公主晓得了真相,将会如何做想?且不论他们是否会接受青儿寻到的真相,哪怕是接受了,他们该向何处去宣泄那丧子、丧夫之痛?是燚教徒,还是所有与丁云走得近的家丁婢女?&rdo;
&ldo;而陛下若是知晓了,他又将会如何看待那边城的千万百姓?他会容得下这瘟疫般的燚教在国内蔓延,让他的一个个臣子臣民都陷身其中、丧心病狂,让曾经掌控过一国政权的宗教去威胁自己的统治?天子之怒,又将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动荡?&rdo;
&ldo;可……&rdo;皱了皱眉。
&ldo;燚教是不当继续存在,但那些曾经被迷惑双眼了的百姓却是无辜的。陛下若是一怒之下,下令斩草除根,那些死在刀斧之下的教徒里,又将会有多少冤魂?正如青儿你曾经所说,大部分寻常人之所以信仰燚教,只是为了寻求以他们之力无法得到的东西,又或许只是为了生存而已。青儿,我们为官者,乃天下百姓之衣食父母,我们断案判冤是为了百姓,为了这天下的太平,而真相本身并无任何实际意义。&rdo;
&ldo;……呵,&rdo;轻笑一声,指尖轻绕着怀里人儿的发丝,&ldo;大伯真的变了呢。如若是以前的大伯,定是不会说出此番为贺安王朝之兴盛着想的话,以前的大伯,应当是日日思考着该如何去将这王朝颠覆,如何让贺家兄弟碎尸万段,去报那血恨深仇的。&rdo;
&ldo;青儿,我……&rdo;一时语塞。
&ldo;我不是怪大伯,其实……&rdo;苦笑地摇了摇头,&ldo;或许当真无颜面对家父的在天之灵,我……我也早就不想去报仇了。为了一己之恨,毁去千千万万子民的幸福,这种事,现在的我……做不到。我常常自己给自己寻着借口,总是告诉自己,若是阿爹还活着,他或许也不愿让我去做那种事……&rdo;
&ldo;没错,贺益泉和他的父亲该死,即便他那罪魁祸首的父亲已经死了,贺益泉我也不会轻饶,但这贺家天下,这贺氏江山,我……&rdo;对上那双灼灼鹰眼,&ldo;所以请大伯放心,我会照大伯所说的去做。&rdo;
&ldo;若是如此,青儿你将来……&rdo;
&ldo;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如今所求的,也只不过是所在乎之人的平安与幸福而已。&rdo;神色一转,恢复了往日的清清淡淡,&ldo;时候不早了,大伯也早些回去歇息吧。&rdo;
目送着那猎鹰展翅飞远,贺昆槿有些失神。冷不防一个软软的脸颊贴上了自己的右脸,一个吻蜻蜓点水触在耳朵尖。她看着那不知何时醒来,也不知听到了多少的人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ldo;青儿说放下仇恨,莫不是……&rdo;钻入那呆呆愣愣的人儿温暖怀抱,&ldo;青儿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爱人,所以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你的顾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