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菜的鲜度和热度,自在园的厨房离上房并不远,离饭厅就更近了,白瑶华带着白迟和便捷炉灶,很快踏上了饭厅的台阶,声称要见兰陵王。
李德全闻讯赶出来,连连冲她摆手:“白大小姐,我知道你这会儿有难处,但王爷已经开始品尝特色菜,祝大公子和祝大小姐也都在,你现在进去,肯定会惹王爷不快。”
“王爷会不高兴?”白瑶华一点儿也没坚持,马上改了口,“那我要见祝公子。”
祝公子是客人,李德全没权力替他拒绝,他冲白瑶华竖了竖大拇指,进门帮她通传去了。
祝鹤轩听说白瑶华要见他,什么也没问,很快答应了。
李德全出来,让白迟在外等候,把白瑶华引了进去。
自在园是董知府的别宅,这间饭厅,也无不彰显着他的欣赏品味,华丽有余,雅致不足,总觉得透着一股俗气。
但这股俗气,却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朱修文和祝鹤轩,他们清冷的依旧清冷,儒雅的依旧儒雅,谈笑间风生颊面,言语中顾盼神飞,既带着上位者的一丝威仪,又不失年轻人的活泼洒脱。
就连刚才动不动就擦眼泪的祝翩翩,此时亦是双目盈盈,面若桃花,举手投足间,提高了整个饭厅的品位。
富贵富贵,果然重在一个“贵”字,无论他们内里如何龌龊,面儿上都是如此光鲜亮丽。白瑶华收回目光,移步上前,给他们行礼。
俯身时,她瞥见了朱修文面前的一道菜,赫然是一道鲫鱼肚儿羹,看来祝季同的手脚很利索,这么快就把菜做好端了上来,只不知他是不是走了捷径,事先调好了高汤。
朱修文专心品着菜,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祝鹤轩放下象牙筷,抬起头来,露出温和的笑意:“白大小姐,找我何事?”
白瑶华看了祝翩翩一眼,道:“其实我不是来找祝大公子的,而是来找祝大小姐的,只是怕祝大小姐不肯见我,所以才扯了个小谎,还望祝大公子不要怪我。”
祝鹤轩愣了一下,也去看祝翩翩:“你找舍妹?”
祝翩翩正在给朱修文斟酒,闻言只好把酒壶放了下来:“白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白瑶华望着她一笑:“我来给祝大小姐做菜。”
做菜?给她?祝翩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不觉有点好笑:“我刚才只是顺口一说,有必要这么急吗?”
“顺口一说?”白瑶华唇角一翘,似笑非笑,“祝大小姐既然没这么急,刚才把我拦在路上作什么?难道是故意想让我迟到,赶不上给兰陵王做菜?”
她,她竟然是找上门来和她吵架的?!白瑶华的胆子竟有这么大?!祝翩翩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但兰陵王就坐在一旁,她不回应又不行,只得忍着气道:“当然不是。我怎敢耽误你给兰陵王做菜,再说,我自己也要陪他一起品尝的。”
“既然不是,那就让我为祝大小姐当庭展技吧,我已经把便捷炉灶带来了,就在门外。”白瑶华马上接口。
可恶!她在这里给她做菜,和给兰陵王做菜有什么分别?祝翩翩胸口塞了一团儿气,偏脸上还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觉得肺都快要憋炸了。
“翩翩。”祝鹤轩见她光笑不说话,出声唤她,“你是鲁国府的大小姐,代表的是鲁国府的脸面,可不能言而无信。你既然答应了要请白大小姐当庭展技,就赶紧让她做菜吧,别耽误了时间。”
祝翩翩只好勉强开口:“那就把炉灶搬进来吧。”
白瑶华转过身,冲厅外的白迟打手势,让他把便捷炉灶搬进来。
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的朱修文,这时候却出声了:“这里,是本王暂居的自在园,今天,是本王品尝昙华府特色菜的日子,祝大小姐想要请人当庭展技,且去你大哥的昭世居,不要占了本王的地方,也不要浪费了本王的时间!”
这是要赶她走!?兰陵王要赶她走?!这样丢人的事,只怕能一直传回京城去吧?!祝翩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祝翩翩走,那白瑶华就也得走了……不过……祝鹤轩摸了摸袖子里的一张庚帖,什么也没有说。
祝翩翩眼泪汪汪地看着朱修文,满脸乞求,但她知道朱修文的脾气,这时候若是开口,后果只会让她更加难堪,所以她只敢看着,什么也不敢说。
然而朱修文低头品着菜,看都不看她一眼,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李德全担心朱修文生气,走上前来,低声地催促,祝翩翩没办法,只好把眼泪憋回去,背对着朱修文,狠瞪了白瑶华一眼:“走吧!跟我去昭世居!”
“等等。”一直低着头的朱修文,这时候又出声了,“你去昭世居,白瑶华得留下。她今日奉命来为本王做菜,本王还等着品尝鲥鱼呢。”
她走,白瑶华留下?祝翩翩直觉得自己被狠扇了一个耳光,脑子里嗡嗡作响。
兰陵王为什么让她走,却把白瑶华留下?这样谁去昭世居为她当庭展技?很显然,所谓占用了他的地方和时间,都是托辞,这一切只能表明,兰陵王听懂白瑶华话里的意思了!
白瑶华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是指责她故意半路拦截,害她迟到,耽误了给兰陵王做菜!她贵为鲁国府的大小姐,刁难一下白瑶华,算不得什么,但如果涉及到兰陵王,可就不一样了!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是细思极恐,祝翩翩不敢再朝下想,更不敢为自己申辩,冒着冷汗,心不甘情不愿的,逃也似地离开了饭厅。
白瑶华站在厅中,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场戏,情节跌宕起伏,却又让人酐畅淋漓。她瞟了一眼朱修文,这个以往只会小气记仇的幼稚少男,居然能听懂她的抱怨,明白她的冤屈,还变着方儿拐着弯儿地,给了祝翩翩没脸?这可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