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音看着跪在地上的璞兰,来的也是恰如时候,她微垂着眼睑礼数周全的跪在那里,一对琥珀纯色的耳坠依然是最亮眼的,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片刻后起唇说道:“璞兰姑娘请起吧,母亲说这几天多亏了你照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璞兰闻言这才缓缓站起身看向沈宝音开口说道:“沈良娣严重了,自从璞兰进了沈府也多亏了二姨娘和沈良娣的帮助,平日里二姨娘也是对璞兰照顾有加,如今沈良娣嫁进了太子府,璞兰代替沈良娣照顾二姨娘也是应该的,璞兰在这世上也早已没了亲人,虽还有个父亲在世,可是他生性好赌也不知踪影,有跟无也是没有区别的。”
她说着卷起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子,一番说辞也是令人听了顿感怜惜,吕氏看着眼前的璞兰跟着红了眼眶的说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沈宝音听着这话倒也不便说些什么,虽然她句句言辞令人同情,但沈宝音清楚,眼前这姑娘也并非大善大义之人,虽不算绝顶聪颖但也并非小看的角色,在沈府的这段时日里谨慎观察过着,不争不抢也非常人能轻易做到,这般年纪若是心里没有半点盘算那也是不可能的,陶氏曾说过这个女人进了沈府对她对已都没有好处,可是放在眼下或许并非全然如此,这个女人在沈府存在的一天至少对于陶氏而言也是一种权衡之计。
一番怜惜哭诉之后,璞兰看向沈宝音又说道:“璞兰听二姨娘说过沈良娣以前最喜欢喝桂花双皮粥,知道沈良娣今儿回来,所以璞兰早已准备好。”说着开口朝外面的丫头唤了一声,这丫头名叫翠英,是前几日沈亦禅找来服侍吕氏的人。
翠英端着两碗桂花双皮粥进了屋子,依次取了递给吕氏和沈宝音两人,沈宝音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尝了一会笑说道:“甜而不腻香气淡然,这桂花双皮粥看似简单但讲究的是火候,火候少了味道不濡入,火候久了就会甜腻了胃口,所以火候拿捏特别重要,小时候吃过母亲做过一回,一直记在心里惦记着,没想到母亲还记得这件事。”
吕氏听闻想起往事心中既是伤感也是内疚,那时她还住在沈府的芙阁苑中,虽然沈亦禅已经开始并不待见自己,但至少她这二姨娘的地位还是存在的,直到后来沈老夫人谴了她去了旧宅,吕氏才越发受了困顿,从此想给沈宝音做碗桂花双皮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吕氏想起过往唏嘘叹气一声说道:“我岂会忘记,当初因为一碗桂花双皮粥你还和毓秀这丫头生了半天的气,怪我偷偷多做了一份给她吃。”
“我哪里是生毓秀的气,谁让她吃完之后还向我炫耀的!”
“璞兰姑娘有心,昨儿我跟她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她有心记起了这个,还向我讨教桂花双皮粥的做法,今儿竟然真的做好了。”
沈宝音闻言不免看向站在一旁的璞兰,确实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有心做起了这个来,心中自然是对她刮目了几分,只是这种处处求好的方式总会让人心生一丝防备。
她眸子轻轻旋转了下,看向桌上的这碗桂花双皮粥开口说道:“眼下已是寒冬时节,这桂花早就落了,可是这碗里的花瓣火候煎熬之后也是色泽匀润晶莹,你应该是取了新鲜桂花才是。”
“沈良娣眼力甚好,这桂花确实是新鲜制成,双皮也是取得红枣皮肉和陈皮两用,每年□□月份桂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收藏一些,然后放在冰窖里保存,每到严冬的时候我就会拿出来泡酒,待到来年炎夏季节就可以喝了,这是荆州当地的风俗,家家户户也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在京城流传的不多。”
“荆州?璞兰姑娘不是一直都住在京城西郊吗?”
“沈良娣有所不知,我母亲乃荆州人,只是后来嫁给我父亲之后才一直长居京城西郊,我父亲不仅好赌还爱喝酒,但最喜欢的还是我母亲酿制的桂花酒,所以我从小也便懂得了一些,没想到我收藏的桂花现在反倒用上了桂花双皮粥了。”
沈宝音听着璞兰说起的这些,这倒是有些意外,也是玄郎中没有打听到的,这么说来她也算是半个荆州人了。
毓秀听后开口说道:“璞兰姑娘收藏的桂花还有吗?若是多的话顺便给我一些,回了太子府我做给小姐吃。”
“有的有的,一会儿我拿些给毓秀姑娘带回去。”
彼时何章进了芙阁苑,说是饭菜已经命人准备好,老爷让其来通传请沈良娣和二姨娘前去膳堂用膳,璞兰走来扶着吕氏跟在沈宝音身后,一行人朝着膳堂走去。
进了膳堂陶氏和沈秋莲已经到了,缘着沈亦禅在倒也是规规矩矩没有落座站在一侧等着,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平日里沈府一家人聚首在一起吃顿合家饭,以前也只是逢到新年的时候才会一桌子围在一起,放在平时也是各自开灶各在自个的苑屋里吃饭,到新年的时候吕氏和沈宝音也是最后通知到达的,更别说陶氏还会在这里站立等着她们母女二人了。
沈亦禅见到沈宝音和吕氏进了膳堂,急忙走来扶着腿脚不便的吕氏做到了他旁边的位置,陶氏见状一脸隐忍怒气但也不敢发作,等到沈宝音坐下后也顾不得沈亦禅发话,闷着气朝着沈亦禅另一侧便坐了下来。
陶氏眼见着站在一旁要落座的璞兰,横眉怒眼瞪来说道:“老爷,璞兰姑娘的身份恐怕还不能入座这里吧!”
璞兰听闻尴尬的杵在那里,半坐的姿势瞬间直立起来,沈亦禅看过来见到陶氏阴沉着一张不满的脸,微微皱起浓墨的眉头。
陶氏见着沈亦禅似有生气的模样,于是开口又说道:“我知道老爷心疼璞兰姑娘同样有孕在身,但是历来沈府的规矩也是有的,如今璞兰姑娘说起来也只是以外人的身份住在沈府,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和主人家的身份一起入座膳堂呢,这在下人们面前也是说不起来的道理,妾身也是为了老爷好。”
沈宝音拿过毓秀递来的帕子微微擦拭了手心,听着陶氏这些自顾其说的话,她当然知道陶氏已经容忍吕氏做到了沈亦禅的左侧,又岂能容忍璞兰入座到这膳堂内,同样都是有孕在身的人,论起地位和资历来,她陶氏是绝不容许的!
璞兰瞧了一圈忽然开口说道:“三姨娘说得是,璞兰的身份是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如今璞兰能够住在沈府里已是老爷的关照,璞兰不可再多得。”说着便红了眼眶,这幅梨花惹人怜的模样像极了陶氏的以往。
陶氏自然懂得,现在有人却是比自己更胜一筹,更善于把握时机,她心里哪能罢休,怒气中烧的朝着璞兰恶劣的语气说着:“你这是哭什么,不要在老爷面前摆出这幅姿态来!”
沈宝音听在心里万分可笑,就像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说着讨厌至极的话来讽刺一般。
吕氏看不过去,想了想倒是说道:“妹妹有孕在身不必这般动怒,今天也不过是家常饭,有些礼数不必太过苛求,再说了璞兰姑娘肚子里怀的也是老爷的孩子,就算不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孩子也是需要的,妹妹你一向心善又是即将再次做母亲的人,我看就让璞兰姑娘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
沈亦禅一听急忙附和着:“这话说得对,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沈良娣回府的一顿家常饭,何必斤斤计较这么多,璞兰,你坐下吧!”
璞兰闪着羸弱的目光看了一眼沈亦禅又看了一眼吕氏,这才顺从般的坐了下来。
陶氏见势更是阴鹜起一张脸来,随即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老爷和姐姐都这么说,我又何必得罪人论起礼数了!”
一顿饭吃得也是索然无味各型百态,当然这顿饭里吃得最消化不良要得结石的当属陶氏,最赢得众局的莫属璞兰姑娘了,这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从来不是怕横的,而是最怕那犹如弹弓般柔韧有度的人。
饭后沈宝音在芙阁苑里小憩午休,睡了一半的时候屋外传来沈秋莲的声音,毓秀走到床榻前开口问道:“三小姐可真会找时间,我看她脸色也是急匆匆的样子,估计也是没什么好事,小姐,你见还是不见?”
沈宝音听闻沈秋莲来了,还是趁着大家小憩的时候,沈宝音冷哼一声,自己正要找她算算账呢,她倒自己先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