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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微微笑着，她如同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一样，轻轻抚摩着帝国少将的头发：&ldo;是的，我一开始就认出你了，焕儿。&rdo;

&ldo;为什么您从来不说?我以为您早就忘了……&rdo;云焕有些茫然地低声问。

&ldo;那时候你还小，我想你也不愿再提起那件事吧?有些噩梦，是要等长大后才敢回头去看的。&rdo;慕湮叹了口气，轻轻将他的袖子卷下来，盖住伤痕累累的手腕，&ldo;而且你也不说，我以为这个孩子也早不认得我了呢，还说什么?&rdo;

&ldo;怎么会不认得……一眼就认出来了。&rdo;云焕嘴角往上弯了一下，那个笑容和他一身装束大不符合，&ldo;我怕说了，师傅就会识穿我是冰族人，不肯教我把我赶走了‐‐我那时可是第一次求人，好容易叶赛尔他们答应了不把我的身份说出去。&rdo;

&ldo;傻孩子。&rdo;慕湮忍不住地微笑起来，伸指弹了他额角一记，&ldo;怎么看不出?你看看你的眉眼、头发和肤色……沙漠里长大的牧民没有这样子的。&rdo;

沧流帝国的少将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流露。

&ldo;所以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收你入门。&rdo;空桑女剑圣点点头，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感慨，&ldo;剑技无界限……空桑人也好，冰族也好，鲛人也好，只要心地纯正、天份过人，我想就已经够了。你没有武艺的时候、尚自不肯借力屠戮所谓的贱民;若有了剑圣之剑，应更加出色，能为这世间做更多。&rdo;

&ldo;……&rdo;云焕忽然沉默，没有回应师傅的话。

要怎么和师傅说，当年回到空际城后、尚未完全恢复的他就主动要求和镇野军团一起去到了曼尔哥部里，凭着记忆将那些劫持过他的残余牧民一一指认出来?

那些侥幸从帝国军队的剿杀中逃脱的牧人，被孩子用阴冷的目光一一挑出，全家的尸体挂上了绞架，如林耸立。他反反复复地在人群中看，不肯放过一个当初折磨过他的人。手腕上的伤还在溃烂，孩子的心也一度在仇恨中腐烂下去。

后来遇到叶赛尔他们，并不是他心怀仁慈而不曾报告军队，而只是‐‐这个被族人孤立的孩子感到寂寞，他需要玩伴。而和人打架、至少可以缓解寂寞，同时也让自己变得和那些贱民一样强健。

同样也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可以打赢那些同龄人，他是有机会赢的;

如果象童年那次一样、遇到了没有任何赢面的敌对者，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回到空际城、去报告那些军人有暴民袭击冰族，然后和九岁时那样‐‐带着军队去指认那些贱民，让他们的尸体在绞刑架上腐烂。

他并不是个心怀仁慈的人，从小就不是。

许久许久，他才转过头，看着石室的某处，轻轻道，&ldo;师傅，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rdo;

&ldo;那么你就尽力，&rdo;慕湮仿佛知道弟子心里想的是什么，眼神也是有些复杂，&ldo;哪怕用你自己的方法去努力‐‐只要你相信那是对的。&rdo;

&ldo;是。&rdo;云焕低下头去，用力握紧了剑。

&ldo;焕儿，你一定心里早就知道师傅最后会如此对你说吧?&rdo;慕湮蓦然轻轻摇头微笑，拍拍弟子的肩，无奈地苦笑，&ldo;所以一开始、你就没打算瞒我什么‐‐你知道师傅最后一定不会杀你，是不是?&rdo;

&ldo;师傅自小疼我。&rdo;帝国少将的眼睛微微一变，只是低声回答。

&ldo;但我同样也疼西京他们，&rdo;慕湮的脸色依旧是苍白，吐出了一句话，&ldo;看到你们自相残杀，师傅心里很疼。&rdo;

&ldo;那是没办法的事……&rdo;云焕沉默片刻，轻声，&ldo;‐‐而且我们都长大了，各自的选择和立场都不同。师傅不要再为我们操心，照顾好自己身体是最要紧的。这一战过后，如果我还活着，一定立刻回古墓来看您。&rdo;

&ldo;你如果回来，就证明西京和白璎他们一定死了。&rdo;慕湮摇着头，喃喃低语，忽然苦笑起来，&ldo;焕儿，焕儿……你说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这样。这个世间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六千年前，星尊帝就不该驱逐你们、灭了海国;百年前，你们同样不该将空桑亡国灭种;现在，你们三个更不该拔剑相向……一切不该是这样。&rdo;

&ldo;那是没办法的事。&rdo;沧流帝国少将低下头去，轻轻重复了一遍，&ldo;不是他们杀我们，就是我们灭了他们‐‐只有一个云荒，但是各族都想拥有这片土地。只能有一个王，其他族只能是奴隶。我们冰族被星尊帝驱逐出去，在海外漂流几千年，拥有这片土地是多少年的梦……我们没有错。&rdo;

&ldo;我不知道是谁的错。&rdo;那样长的谈话，让慕湮恢复中的精神显得疲弱，她苦笑摇头，用手撑住了额头，&ldo;我只觉得这个世间不该是这样子……但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避免。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想法是对是错?很久以来，我好像都不能肯定是非黑白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人死后，我想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想通，干脆就不想了……焕儿，你的师傅其实是个很没主意的人啊。&rdo;

云焕忽然忍不住微微一笑：&ldo;嗯，弟子很早就发觉了。&rdo;

&ldo;真是老实不客气。&rdo;慕湮笑叱，眼里的迷惘却层层涌起，&ldo;因为师傅知道自己是个没主见的人，所以除了剑技、不敢教你什么，总觉得你将来会遇到能引导你的人‐‐想不到，呵，你居然遇到了巫彭……&rdo;

&ldo;元帅同样很提携我。&rdo;说到那个名字，微笑的眼睛忽然凝聚，变成铁灰色，一字一句都是经过思考后说出的，不似先前随意，&ldo;他是所有军人的榜样。&rdo;

&ldo;真是榜样啊……学的十足十。看你那时候抓起鲛人就挡的举动，都和当年的他一摸一样。&rdo;空桑女剑圣忽然冷笑，终于忍住，不再说下去，&ldo;去做饭吧，你一定饿了。&rdo;

云焕站起身，刚回头的时候忽然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湘已经到了拱门外面。鲛人动作一向轻捷，而自己方才和师傅说得投机，居然没有察觉这个傀儡已经醒了。

&ldo;主人。&rdo;湘身上的伤也还在渗着血，却跪了下来。

&ldo;去做饭。&rdo;云焕只是吩咐了一句，刚想走开，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了下来，叫住自己的傀儡，把一个东西扔给她，&ldo;把这个抹上，别让肌肤干裂了。&rdo;

&ldo;是。&rdo;湘的眼睛是木然的，接过那个填满油膏的贝壳答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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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湮看着，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笑意，等那个鲛人走开了，微笑对弟子说：&ldo;看来你的确是很爱惜她呀。&rdo;

&ldo;答应了飞廉那家伙。&rdo;云焕却没有在师傅面前粉饰自己的意思，无可奈何摊开手，&ldo;湘是他的鲛人傀儡，调借给我而已。偏生他把鲛人看作宝贝一样‐‐有什么办法?不然回去他要找我算帐。和他打一架不划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