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想做什么?吕不韦正疑惑不解时,嬴政从马车上下来,先一步进了那宅院,就如同闯入无人之境般,宅院一片沉寂。吕不韦一头雾水地跟了进去。里面有个仆妇跑出来,见了吕不韦,脸色一变,哭倒在他脚下,“吕相啊,夫人们都跑了啊……”吕不韦脸色顿时难看得说不出模样来。“你……你说什么?”吕不韦紧紧咬着牙。嬴政还在一旁呢,让嬴政听见这些话,吕不韦就觉得实在颜面无光,那绿云简直是顷刻间就飘到了自己的头上!他早就该知道的,那些女人是没有任何忠贞可言的,见他吕不韦从高位跌落,当然是跑都来不及。嬴政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瞧他的笑话?就在此时,一声属于女人的尖叫声在不远的屋子里响起。吕不韦的心猛地紧了紧。嬴政回过头来,微微笑着看向他,“吕相,请。”吕不韦觉得腿脚都有些僵硬了,硬是不敢迈出那一步来。内侍推了推他,厉声道:“吕先生,请吧!”吕不韦咬着牙关,随嬴政往那屋子而去。那屋门推开,嬴政却没进去,只是指着床榻上娇媚的女人,问:“吕相可还认得?”床上的女人穿着宫装,头发散着,容颜娇媚的脸上浸着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十指扣紧了被子,肚子突起,见到吕不韦后,她脸色惨白地叫了一声,“吕相……”“是我送予王上做妾的女人。”吕不韦别开头,道。“吕相真是好大的胆子……”嬴政阴沉一笑,命人将床上女子硬生生地拖拽到地上,女子悲泣连连,哭倒在了嬴政和吕不韦的脚边,连肚子都忘记护住了。吕不韦脸色愈发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嬴政心中却是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心至极!坊间多有传言,说他是吕不韦的儿子,嬴政心中便是恼恨至极,但这也就罢了,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可谁知,吕不韦此人胆大至此,更是野心强盛,吕不韦不仅睡了他父王的女人,使他父王蒙羞,如今吕不韦连送入他后宫中的女人也敢染指了。若不是徐福提醒他,他又偶生绮梦,他还真难以发现那熏香有古怪,更难查到胡姬的身上去。胡姬与吕不韦苟且,怀了身孕,但那段时间嬴政已少有临幸她,胡姬惊慌不已,便想方设法欲将嬴政诓到她宫中去,平日里的手段都失了效用,胡姬便用了这等阴毒的法子,企图瞒天过海,生下腹中野种。若他发现不了,那岂不是便替吕不韦这贼人养了儿子?嬴政每每思及此,心中对吕不韦的怨愤便升至凤凰,恨不能快快将吕不韦解决。吕不韦此刻也知道,嬴政知晓所有事了。吕不韦虽然不想推翻嬴政,但是面对坊间传闻也多有动心,他和赵姬谁也不知嬴政究竟是谁的儿子,他这头与胡姬勾搭上了,恰巧胡姬又有了孕,吕不韦免不了心念一动。既然嬴政身份难以确定,那等他扶持胡姬的儿子做了将来的太子,不也是一样吗?血脉从此便被他吕不韦更替。吕不韦心中怎会不动心?只是他未能料到,嬴政并不是他掌心可以随意揉捏的玩意儿。有个妇人走进来,跪在嬴政脚边,道:“胡姬恐是要提前产子了……”吕不韦的呼吸陡然就提了起来,他知道,他就知道嬴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嬴政将胡姬带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给他看?“那便让她产下来吧。”嬴政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胡姬,拔腿走开。吕不韦僵在了那里,看着胡姬被两个强壮的妇人拖到了一边去,胡姬口中惨叫连连,含糊地叫着“吕相”“王上”,绝望的目光紧紧盯着吕不韦,吕不韦被盯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嬴政从来就不是手软之人,连赵姬产下的私生子,都能被弄死,何况胡姬给吕不韦生的子嗣?嬴政不过是要当着吕不韦的面,让他尝一尝希望破灭的滋味罢了。屋中嘶叫连连,胡姬一声更胜一声的惨叫,都深深地挖在了吕不韦的心上,吕不韦的脸上慢慢褪去青灰之色,竟是隐隐有些发紫。嬴政不骂他,也不杀他,却偏偏将他叫来受如此折磨。吕不韦紧紧咬住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嬴政站在那里心情轻松,甚至是愉悦,吕不韦却是紧紧绷着身子,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后,那屋中才传来一声啼哭。吕不韦脸上的表情却半分也放松不了,不仅如此,他的心还高高悬了起来。有妇人抱着襁褓出来了,胡姬很快便没了声音。吕不韦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那妇人将襁褓往嬴政面前递了递。嬴政抓起襁褓,露出脸来给吕不韦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孩子,脸皮皱皱,看不出个什么来,但那是他的儿子。嬴政抓住襁褓的手仿佛随时都要松开,吕不韦的心脏顿时高高悬了起来,“王上……”吕不韦不自觉地喊出了声,声音嘶哑如斯,他觉得膝盖有些软,仿佛嬴政此刻抓在手中不是他儿子,而是他的性命。嬴政这一手实在太狠,不仅剥落他身上所有的权势地位,还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去死。嬴政突然松了松手。吕不韦木然地看着他怀中的襁褓跌落下去。咸阳宫中,原本靠在小榻上昏昏欲睡的徐福陡然惊醒了过来。奇怪,怎么那瞬间觉得有点心悸。徐福抚了抚胸口,扶苏突然扑到他身边来,声音低低道:“徐先生,我听宫人说,胡姬要产子了。”胡姬产子关他们什么事?徐福随手拍了拍扶苏的头,勉强当做安慰,“嗯……”扶苏不自觉地蹭了蹭,等蹭完,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怎么了?”徐福头也不抬地问。扶苏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殿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殿门被重重推开,殿外的风雪登时涌了进来,小小的扶苏被刮了个跟头,直接栽到了徐福的脚边。徐福从容地将扶苏从地上捞了起来,一旁的宫女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徐福便听见宫人的声音低低地在殿门口响起,“王上。”秦始皇终于回来了?徐福站起身来,就见嬴政一身被风雪湿透地走了进来,而他身后的内侍怀中似乎还抱着个什么东西。扶苏最先反应过来,小跑着走到那内侍脚边,抓住内侍的裤腿,问道:“这是什么?”内侍低头不语。倒是嬴政指着那内侍怀中的物事,冲徐福道:“你的卦象。”什么?什么我的卦象?徐福一头雾水,面上倒是装作十分淡定,他上前两步,抬手揭开了内侍怀中的布,立时露出了下面的襁褓来。那是个孩子?!婴孩已经熟睡,双眼紧闭,如果忽略掉他小小起伏的嘴唇,徐福还会当他已经夭亡了。联想到嬴政口中所说的话,徐福心中暗自惊讶。难道这就是……胡姬的儿子?徐福半晌没能说出话来,秦始皇耽搁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带这个小家伙回来?难道秦始皇有了养儿癖,决定连胡姬的儿子也一同养在寝殿内了?徐福不由得开始深思起,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腾出位置来了。他还有点怀疑,秦始皇虽然能征服六国,但他真的能征服俩熊孩子吗?徐福不由得将怪异的目光投到了嬴政的身上。嬴政转头吩咐他人,“将扶苏带下去。”扶苏瞪大眼,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父王,不过很可惜,他那双眼就算再动人,也无法撼动嬴政的心意分毫。宫人怀抱幼孩,带着扶苏一同退出去了,大殿之内很快便只剩下徐福和嬴政二人。徐福的心脏微微紧了紧。来了!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