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胡姬走了之后,气氛又回归沉寂。大约嬴政也觉得有些尴尬,沉默一会儿后,他便开口,“胡乱之言,无需放在心上。”徐福点点头,“臣告退。”赵高随即跟上徐福的脚步,面带笑容地将他送了出去。嬴政看了一眼徐福的背影,不知道怎的,鬼使神差地冒出个想法来。不知道他若做男宠,又会是什么模样?宫女进来换香。嬴政的思绪也随着烟飘散远去了。他抓起竹简翻阅,不一会儿便满面寒霜。加冠礼上,他该狠狠动个手了。赵高将徐福送走后很快便回来了,他其实是不解的,毕竟加冠礼的日期已经由奉常寺的太史、太祝、太卜共同定下呈上了,为何王上还会让徐福也去测算个日期出来呢?不知是被谁无意中瞥见了赵高在奉常寺出现的身影,奉常寺里顿时又传开了一些流言。有人说,这奉常寺有人得了王上的青睐,指不准将来很快就要升职;还有人说,奉常寺里那位新上任的刘奉常,办事不牢靠,引得王上不喜,说不准这个官帽就要被撸掉;还有人说,赵高说不定是冲着那位那位空降的新人少年来的……不过最后一个说法刚刚冒出头,就很快被其他人在嗤笑中打消了。徐福回到奉常寺的时候,恰好也听闻了这些流言,他突然有种我有个大秘密你们谁也不知道的爽快感。走进大厅的时候,徐福的嘴角是微弯的。看着他们猜了半天也没能猜对,他就觉得十分好玩儿。徐福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翻找起了典籍,他要先看一看史上的记载,避免犯一些秦国的忌讳,然后再根据自己的观测推算得出从中选取最好的日子。其余同僚见他做出个忙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来,个个都对他十分不屑,每当从他身边走过,都要轻哼一两声,以示对他的敌意。徐福完全没放在心上。不是他性格多么善良宽和,而是他的脑子里塞满了事情,怎么可能去关注这种小鱼小虾的表现?如果这些人真有本事,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做小官儿,天天与他为难?不过一群跳梁小丑。那些人也多是欺软怕硬的,见徐福不理会,他们也只能变本加厉地当着面拿话刺徐福。只是却没人敢再提茅厕的事儿了。“若是要越快的话,那最好的日子便是……九月三日。”徐福嫌弃拿小刀刻着麻烦,便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权当打个草稿。其他人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无意中瞥见他动作的时候,都是取笑道:“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做什么,这般没有才学之人,实在丢了奉常寺的脸……”徐福没空去跟他们唇枪舌战,他又低头细细核对了一番。九月三日,应当是近期内最适宜的日子了。这时候刚刚入秋,天气也正适宜,不会过分闷热,也不会过分寒冷。宜祭祀,宜出行,宜冠笄。徐福又抬手将那些水迹全部抹掉,微皱的眉头慢慢松开来。因为对这个时代了解还不够深,徐福总觉得还有些什么地方自己没有注意到,但结合典籍翻查一番,他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算到这个地步,徐福认为自己也已经尽力了,便不再纠结。就算不是最好的日期,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那也变成最好了。徐福还是相当相信自己忽悠八级的功底的。既然已经算出日期了,徐福便也不再耽搁,他起身就往外走了,但是等走出去之后,徐福就傻眼了。不对啊,之前都是赵高来接的他,现在他一介芝麻小官,怎么能主动见到秦王呢?而且出了奉常寺,他连路都不认得。徐福吐出一口气,激情顿消,只能慢吞吞地又回去了。而这时候,为秦王加冠礼要做的准备变得更紧要了,奉常寺里忙得团团转,徐福正坐在那儿扮忧郁呢,结果来了个陌生男子将他使唤走了。“这几日正是最忙的时候,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还不快去少府与尚冠丞核对祭祀礼服事宜。”男子力道极大,不由分说地将徐福推出了奉常寺的门。徐福一脸茫然地看着外面的环境。少府?什么鬼地方?就在他一脸路痴相的时候,那头走来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名随从。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头戴高冠,五官还算俊朗。徐福职业病又犯了,盯着人家好好瞧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皱了皱眉。那随从注意到徐福打量的目光,当即上前两步,不客气地斥责道:“哪里来的没眼色的小人?我们家大人,岂是你能打量的?”如果说本来他还有心提示对方几句,现在见对方一个随从就这么气势嚣张,而那中年男子也极为不屑地瞥了徐福一眼。不好意思,得罪你大爷我,我就不开这个口了。徐福不卑不亢地道了声,“恭送。”然后就转身要回奉常寺。中年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也没对徐福不依不饶,他加快脚步往前走,那随从却还在低声唾弃徐福,“这等小人,哪里来的狗胆,冒犯丞相,合该好好惩治。”徐福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丞相?官儿这么大?凉风拂过厅前的门槛儿,徐福慢悠悠地转动着手里的杯盏,里头装的是热腾腾的水,恰好在这个时候抿上一口,能暖了不少。那王柳和邱机已经是几日未见了。邱机倒是说得过去,倒是王柳,难道堂堂男儿脸皮也这样薄?出了丑,还要躲在家里哭鼻子哭个够才行?徐福不想掺合进去被奉常寺的人使唤来使唤去,就特地挑了个角落自己玩儿。兴趣来了,他还推算了一番,邱机什么时候能有转运的机会。不过算来算去的,徐福倒是想到前几天在奉常寺外大道上见到的那个中年男子。那个中年男子的命格非常奇怪。观面相,眼角下垂,眉不及眼长。应当是劳碌命的面相,而且过分劳碌还不一定能换来丰厚的回报。但是再仔细打量,就会发现这人生得英俊,面孔上还罩着一层贵气。那必然是他人生道路途中,突然经了一个拐弯儿,导致他的命格硬生生地改变了。但这并不是令徐福惊奇的一点。他惊奇的是,对方眉眼周围多细纹,应该是近来常思虑的过。这是因为什么大事而寝食难安吗?再联想到那天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和他身上那股逐渐消逝的贵气。徐福总觉得对方就要倒霉了。本来他还惦记着职业道德打算出声提醒一番,可惜可惜……只是不知道秦朝的丞相是谁?那么大派头,连个侍从也能在王城中气焰嚣张,难道就不怕触怒了秦王?不对……徐福猛然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秦始皇还未加冠,未能正式掌权,他手中的权利似乎是分别握在吕不韦和太后赵姬的手中,而后来赵姬将权利全交给了情人嫪毐。等等,他仔细想想,吕不韦当时似乎就是……官拜丞相?!徐福又暗道一声好险。他该多谢那位侍从狗眼看人低,不然的话,他提醒了吕不韦,之后坏了秦始皇的计划怎么办?那还不得把他扒皮抽骨?徐福记得历史上对于秦始皇这位千古一帝,可是功过参半的。其中他的过错,有一点便是说他残暴不仁,为人狠辣,不容异己。不管真残暴还是假狠辣,他都不想做那个“异己”。思及至此,徐福顿时又微微激动了两分。他正好可以将吕不韦的倒霉状告诉秦始皇嘛,再动用口舌之力,忽悠一番,秦始皇自然对他更为看重,升官加爵,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嘛!有了事儿要思量,徐福便不再躲着自个儿清闲了,他起身回去,还没等踏进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