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走进来,低声道:“王上,膳食已经备好。”嬴政“嗯”了一声,睁开双眼,“外面天气如何?”赵高颇有些幸灾乐祸,但在嬴政面前,他是半分都不敢表露出来的,于是只能压抑住喜色,沉声说道:“金乌初升,瞧上去,应该是个晴朗天。天上半点黑云也无,丝毫没有要下雨的征兆。”嬴政又“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赵高跟在嬴政身边伺候也有一段时日了,他知道嬴政的深不可测,见听不出喜怒来,也就抛到脑后去了,反正在他看来,那个江湖术士要倒霉了。唯有嬴政知道,自己的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两旁跪着的宫人为他整理好了袖袍,嬴政收拢袖袍,抬脚往外走,赵高连忙跟上。只来得及刚刚踏出宫殿,天空中突然一声闷雷。汤足饭饱的徐福此时懒洋洋地从稻草堆上爬起来,拍一拍白袍子上的灰,就用手指在地上画起了圈儿。“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徐福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原本应该是显得粗鄙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偏偏有种赏心悦目的味道。他转头透过那高墙之上的通气窗户往外看去。晨光熹微,太阳初升。现在是好天气又怎么样?他说下雨,就一定会下雨!赵高被那一声惊雷吓得脚一滑摔了个大马趴,宫女们也是花容失色地捂住了脸孔,但却没敢惊叫出声来。嬴政皱起了眉,抬头望天。只见天上的云时高时低,并且飞快地从西方往东方移动而去,真应了那句风云变幻莫测。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豆大的雨点陡然间从空中落了下来,落在屋檐上啪啪作响。赵高的脸色白了白,心都被悬了起来。他……他这是得罪一位活神仙了?如果前一晚天空有异,晨起时也乌云盖顶,那徐福说要下雨并没什么令人惊讶的地方。偏偏昨夜星空灿烂,晨起时也是天气大好。谁敢相信会下雨?谁敢信?但就这样被他说中了!赵高越想越觉得惶恐,腰肢更是弯了下去。此刻嬴政也有些纳闷,他都从内心认定那是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了,但谁能想得到转折来得这么快?不管这人真有本事假有本事,他说出去的话自然都要实现。于是嬴政推开了撑伞的宫女,对赵高说:“去将徐福带过来。”徐福信手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等听见脚步声近了的时候,他马上将地上的图踩乱,然后直起身子迎接来人。赵高匆匆来到大牢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年少的白衣公子立于牢房之内,气势凌然;牢房环境脏污,却正好与他形成鲜明对比。赵高此刻已然对徐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临危不乱、风采出众的少年人物,以后必将得秦王重用,自己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处。赵高本就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人,他命人打开牢房大门以后,快步走进去,冲徐福一拜,“是我有眼不识高人,之前的怠慢,还请徐先生原谅。”徐福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看来他又应验了一次!这种快感岂是在师门里碾压师兄弟能得来的?徐福顿时更觉得来到这个朝代很不错了。“你没见识过我的本领,之前的小视,当然不算什么。”徐福表现得很大度。其实他是看赵高是王上身边的人,他没必要揪着人家错处不放,平白数个敌人起来。天子近侍,可都不能小瞧的。徐福的大度更令赵高钦佩不已。赵高看向他的目光恍惚间都让徐福以为要冒出星星来了。“徐先生请。”赵高十分礼遇地请他出牢房。徐福心中此刻爽得不行。当初那么凶狠地把我关进去,现在不还是要请我出去?一得意,徐福脸上的神情就更显高深莫测了。他跟着赵高离开了大牢,一路没少享受别人崇拜的目光,他可是得了官职之后,赵高只领命将徐福送到了奉常寺的居所去,第二日还是要徐福自己前往报道的。翌日清晨时分,徐福压抑住打呵欠的冲动,推开了面前的门,然后迈出一只脚,“请问,这里是奉常寺吗?”不管是忙成一锅粥的还是清闲得拍苍蝇的,全部齐齐回头看向了门口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稍显宽大的红色官服,越发衬得他面如桃花,唇红齿白,真是秀丽得不像凡间人物,望一眼真让人顿生脱俗之感。“尔是?”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开口问了。嗯?什么耳屎?徐福一阵茫然,“我来报道,这里是奉常寺吗?我来做奉常。”中年男子狠狠地会皱了皱眉,看向徐福的目光顿时带上了敌意,“这里是奉常寺,既然过来了,那就……”那男子随手一指,“就先去整理那堆东西吧。”徐福高冷地点了点头,缓步走过去,然后……撸起袖子整理竹简。中年男子忍不住问旁边的人:“你以前可见过他?难道又是哪个世家的公子?”旁边的人连连摇头,“我也没见过,可能是吧。”中年男子强自压下心中不满,看向徐福的目光就跟看一个讨厌的走后门的狗屎富二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