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余的六个皇子,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似乎人人都不是做皇帝的最佳人选,又人人都可以勉强任之。那么立谁呢?选择一多起来,倒令人更加为难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皇长孙咿呀学语。
安正则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小皇孙是个伶俐的孩子,说话走路识字均早于寻常孩童。换句话说,这孩子早慧。
景德帝每次见到小皇孙都开心得不得了,笑到合不拢嘴,东宫的人暗自揣测,看皇上对小皇孙这疼爱的劲头,只怕比当年的太子殿下还要足些。
小皇孙到了读书的年纪,彼时安正则已是冠盖满京华的安家才子。景德帝亲自去安将军府上请了安正则入宫教导小皇孙,其后又常常前往东宫视察皇长孙的学习情况。
或许仍是出于对已故安皇后的旧情,或许是因为安正则过人的才干……再或者,是因为考虑到安氏所出的皇后已薨,所出的大将军年事已高,安家在朝中已无根基,可以扶植起来以与萧氏外戚制衡,总之,段永济的重用甚至出乎安正则自己的预料。
他渐渐明白,旁人都是浮云,其实早在小皇孙表现出聪慧天性的那刻起,未来继承大理江山的人选,便定下了。
让安正则没有想到的是,二王爷对此亦是心如明镜,一早便看出了景德帝的打算。
二王爷是个明白人,倘若真论起才华与谋略,未必会逊于三王爷或是其他王爷。只不过因为出身,他不能争不愿争也争不到。
显祐太子和小皇孙出事的那年,二王爷终日忧心不已,不止一次地向安正则提起过,“恐怕……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安正则心中也有颇多不安,两人这般煎熬了一段时日之后,二王爷决意去北部的大华王朝寻他旧时的一位故友。
据他所说,那位故友乃是一位方外之人,除了精通佛法之外还长于医术,眼下太医束手无策,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去找他一试。
那时哪里预料得到,二王爷这么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显祐太子与皇长孙病入膏肓,直至最终殒命,二王爷也没有回到明安来。
他走的时候女儿还很小,段筠起初还会噘着嘴抹着眼泪要爹爹,过了两三年也不哭闹了,懵懂地以为父亲的出走类似于出家修道参禅,竟也不再问起这事了。
二王爷走之前曾交予安正则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一个字条。
他那时嘱咐,“本王此去大华,路途遥远,前程未卜,归期不定……本王府上的事情,尤其是筠筠,希望少傅若有时间……能够帮衬一二,此恩定当永世不忘。
这锦囊,是本王效仿孔明所制,只是算不得什么妙计,几句话罢了。倘若大哥和小皇孙的病情发展到无可收场的地步,那时便请您打开锦囊,看一看我这几句话。”
锦囊交到安正则手上才刚过半个月,太医们便对着太子直摇头,那锦囊自然也被打开了——
“若皇孙不幸早夭,可令吾女乔装以扮之。彼时,上必以汝为之辅,社稷由此可稳。权宜之计,望纳之。”
字条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指示了他接下去该怎样做。
果真如二王爷所说,这只是有个锦囊,算不得什么妙计。
安正则深深叹了口气,带上字条起身前往二王爷府。
王妃见到自家王爷亲笔所书的字条时面上很平静,甚至连意外的神色也没有表露出多少,“安大人,实不相瞒,王爷的打算妾身一早便有所知晓。王爷因为丽娘娘的事情始终自觉有愧于太子殿下。这些年来,太子殿下也好,小皇孙也罢,对我们府上均是沉甸甸的恩情。府上无以为报,如今又之剩下妾身这么一介小小妇道人家,更谈不上为东宫做出什么贡献……”
“可是王妃,郡主她……”
“筠筠从今往后,就有劳安大人费心教导了。她自小性子顽劣,骨子里却还是懂事良善的,不过若是筠筠犯错,大人也不必有所顾忌,按规矩罚了她便是。”
“这……”安正则不由起身拜下,行了大礼,“王妃深明大义实属难能可贵,安某在此替太子殿下、替皇上、替段氏列祖列宗谢过。”
王妃是个大气的女子,见此情景也不慌张,安静地端坐在上位受了安正则这一礼。
“筠筠晌午玩得累了,此时正在屋里补眠,妾身便不叫她来见少傅了。”王妃淡淡地吩咐侍女道,“等会儿郡主醒了,便直接送去东宫安大人那里罢,不必再领她来见我了。”
王妃说完便起了身,微微朝着安正则的方向福了下身子便入了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