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苏州的飞机上,孟西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答应了回去。大概是月光太温柔,小豌豆太温柔,他的心自然而然变得柔软。
旁边的黎琬看向孟西,即使孟西不愿意承认,但他皱紧的眉头骗不了人。
黎琬握住他的手:“别太担心。采采不是说,血压已经降下来了吗?”
孟西点点头,下意识地灌了杯咖啡。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孟父正在吃早饭,一看到孟西,整个人就僵住了,勺子悬在半空,嘴也不知道咀嚼。虽然他经常在新闻里看到儿子,可十三年来没见过真人,竟然有点认不出来。
他的小西,原来已经这么大了!
黎琬对孟父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三年前。那个不大爱说话,邻居中最严谨无趣的叔叔。而现在的他,头发白了,发际线后移了,整个人有点发福,但脸上那副大眼镜还依稀有当年的影子。
孟西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扫过血压监测仪,最后落向床头的一大摞草稿纸。
孟父一愣,僵硬地笑了笑,把草稿纸一点一点往背后藏。黎琬虽然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但上面一些符号,是孟西在实验报告里常用的。
孟西:“醒了。”
孟父似乎有点怕他:“醒了,醒了,昨天送来没多久就醒了,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麻烦你跑一趟。”
孟西板着脸“嗯”了声。
旁边的孟采采看着这对父子,尴尬症都快犯了。她打哈哈道:“大哥,要不先让孟西他们回去放行李吧?”
孟父:“好好好,小西和琬琬最近太辛苦了,要好好休息。我这里没事,不用过来,蛮累的。”
他冲着小两口笑了笑,老人有点拘谨,不大好意思,甚至有点讨好的味道。
黎琬心头泛酸,转头看向孟西。他一直没说话,也没表情,直到出了病房才问孟采采:“怎么回事?”
孟采采:“熬夜熬多了吧!听我爸说,你爸最近都在做实验,晚上回去还弄什么数据分析,就是床头那摞纸。昨天他在我家吃饭,吃着吃着忽然就晕了。可吓死我了!”
孟西皱眉。
床头那摞草稿纸他当然知道是什么。
老头子已经退休了,哪儿来的实验?唯一的,只有孟西正陷入瓶颈的实验。
他绷着嘴唇:“我先带小豌豆回去,一会儿来换你。”
孟采采:“嗯。”
出租车上,孟西很沉默,只是茫然地看着窗外划过的风景。老家是典型的江南小镇,粉墙黛瓦随处可见。街边的柳枝长到可以垂入湖面,湖上莲叶层层堆叠,春风吹过,带起绿浪一片。
出租车在孟家老宅前停下,这是一座二进的老院子,古色古香的。孟西不常回来,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他每年寒暑假都会来小住几天。可自从那件事之后,爸爸搬回老家,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老宅和以前比没什么变化,孟西的卧室更是数十年如一日。只是,这间屋子十几年没住人,理应该积满灰尘,可它偏偏十分整洁,偏偏一尘不染,甚至保温壶里还有温热的水。
黎琬扫视一圈,心中有些动容。
孟西曾说,他在小豌豆身后走了十三年,只等她哪怕一次的回头。可是孟西,有人也在你身后走了十三年,等你哪怕一次的回头。
而这些,你从来都不知道。或者说,你刻意地不愿知道。
黎琬看向他。
孟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心微微皱了皱,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可黎琬明白,他就像一片大海,小浪花之下一定是被藏起来的惊涛骇浪。
她捏了捏孟西的手:“我们收拾一下去医院,主治医生应该正好来上班,我们多问问他吧。至于项目的事,我跟栾总和柯南留言了,日常工作他们会安排的。反正现在也是瓶颈期,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小假,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孟西点点头:“小豌豆,谢谢。”
他微微一笑,揉揉黎琬的短发。小豌豆从昨晚起就陪着他一夜没睡,现在吊着黑眼圈,眼睛有点肿,看上去十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