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罗小姐就叫奴才德喜吧,奴才担不起您一声公公。”德喜也没有多问,笑着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揭开盖子,一样一样取出里头的东西,“奴才也不知道小姐爱吃什么,想着小姐先前一番折腾,奴才就挑了两个清爽开胃的小菜。”罗怀秋看了眼菜,清炒芦笋、玉丝肚肺、凉拌木耳,还有一碗碗豆鸡丝粥和一碗酸甜汤,的确都是清清爽爽。德喜还贴心地备了一碗羊奶专门喂天恩。给罗怀秋摆好了食具,德喜躬了躬身,道:“小姐先用膳,奴才就在隔壁的房间,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姐直管唤奴才就是。小姐一会儿若是闲得无聊,在食盒下边两格有些闲书,小姐可以翻翻。”言罢就要退下去。罗怀秋想了想,叫住德喜,“德喜公公可是还有其他公务?”德喜怔了怔,摇头道:“宁大人只吩咐奴才伺候好小姐。”罗怀秋觉得一个人呆在这小房间里实在瘆得慌,于是对德喜说:“那德喜公公不妨留在这儿吧,我一个人也心慌,德喜公公正好可以陪我说说话。对了,德喜公公可用过朝食了?”德喜好像没想过罗怀秋会这么要求他,脸忽然就红了,过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回答:“承,承蒙小姐看得起。奴才已经吃过了。”罗怀秋见他局促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有趣,指了指绣墩,“德喜公公坐这儿吧。”德喜犹豫了一下,“这……这不合规矩。奴才还是站着吧。”“坐下吧,谁还管他和合不合规矩呢。若要认真说起来,我在慈宁宫才是最不合规矩的事儿呢。”罗怀秋自嘲地笑了笑。德喜默然地看了罗怀秋一眼,小心翼翼地在绣墩上坐下。“罗小姐要奴才说什么?”德喜以小学生上公开课的姿势端端正正地坐在绣墩上,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一脸认真地问罗怀秋。罗怀秋忍不住笑出声,先前的忧虑被打散了些。罗怀秋一边喝着碗豆鸡丝粥,一边问德喜:“今日拦着咱们的那个何公公可是与宁公公有罅隙?”“是的。同何监官的事儿真不怪咱们宁大人……”德喜点点头,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我有八卦但不敢说”的神色。罗怀秋敏锐捕捉到了,身子向前倾了倾,目光炯炯地看着德喜。德喜脸更红了,摸了摸脑袋,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说:“罗小姐若是一定想知道的话,奴,奴才就和您说了。小姐您可千万别和宁大人说这是奴婢告诉您的。”罗怀秋看着德喜明明跃跃欲试还瞻前顾后的样子更觉得有趣,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说。“何监官先前想求殿下身边的夏川姐姐作对食,但是夏川姐姐……更中意咱们宁大人,便拒绝了何监官。何监官就以为是宁大人从中作梗,便怀恨在心。”说起宁诚安,德喜话里的崇拜之情都要溢出来了,“但这怎么能怨宁大人呢,宁大人性子好讨人喜欢,他也没办法。何监官也不瞧瞧他自己。”罗怀秋筷子里的芦笋滑了下来。原来太监里头也有这么精彩的感情大戏。今天他们差点没被何监官刁难死,罗怀秋还以为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谁能想到竟是因为何监官失恋……罗怀秋默然地重新夹起芦笋,“所以宁公公说我是他的对食何监官就放心了,没人和他抢了,是吧。”德喜脸色一白,“小姐恕罪,宁大人也是迫不得已才说了这浑话,绝无冒犯之意。还请小姐原谅。”罗怀秋倒不会为了这事儿生气,不以为意地笑笑,“那宁公公可是真有对食?”德喜摇摇头,“没有,咱们宁大人可洁身自好了。”罗怀秋摸摸下巴,原来太监也讲究“坐怀不乱”。罗怀秋继续问:“那宁公公为什么不喜欢夏川姐姐?殿下身边的宫女品貌都该是一等一的。”德喜很认真地分析道:“夏川姐姐品貌是极好,性子也好,但奴才觉得,宁大人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罗怀秋在心里默默同情夏川,“夏川姐姐几岁?”“十七。”罗怀秋惊讶地睁大眼睛,“那宁公公才几岁?”“十六。”德喜一提起宁诚安就一脸骄傲,“像咱们宁大人这般年纪就做上七品监官的可不多。”罗怀秋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德喜:“若是日后有人真问起宁大人的对食,那可怎么办?那何监官会到处乱说吗?”德喜愣了一下,又挠了挠脑袋,答道:“那就找一个和您形貌相似的宫女做宁大人的对食。谁要是有这福分能被选中当宁大人对食,奴才都妒忌。”罗怀秋确认德喜是宁诚安铁粉了。罗怀秋刚想再问问德喜别的事,小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罗怀秋一怔,转头看德喜,谁料到他也是一脸茫然和无措。罗怀秋心头一揪,环顾了四周,没什么好藏身的地方,只得低声对德喜说:“一会儿你去开门,我躲在门背后,待那人进来后我将他打昏,你再将门关上。天恩我先将他藏到榻下。”德喜有些犹豫,但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罗怀秋走到门边,凝神屏气,将气力沉到丹田,向德喜点头示意。德喜有些紧张地走到门边,拉开门闩,吱呀一声将门打开。罗怀秋立刻向前跨了一步,一个手刀砍向那人后颈。谁料那人反应竟是比罗怀秋还快,反手一把拧住罗怀秋胳膊肘,用力一带,罗怀秋就被禁锢到那人怀里。“宁……宁大人!”罗怀秋只听到德喜慌张的声音。罗怀秋抬起头,正对上宁诚安微微眯起的眼睛,全不似平日的恭顺谦卑,乌黑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凌厉。罗怀秋一时愣住了。还是宁诚安先反应过来,迅速松开罗怀秋,后退半步,恭敬地躬身请罪,好像刚才惊人的气势都是错觉,“奴才刚才逾矩了,多有冒犯,请罗小姐责罚。”罗怀秋回过神,只觉得尴尬无比,讷讷地说:“没有没有,这不怪宁公公。是我考虑欠周了。我原以为是有什么人要闯进来……哪成想到是宁公公。”宁诚安笑笑,“是奴才不好,奴才进来前该通报一声。”罗怀秋仍是觉得尴尬,轻轻咳了一声以做掩饰,问道:“宁公公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与我吗?”宁诚安低着头答道:“罗小姐所料极是。殿下请您和小少爷过去。”罗怀秋有些意外,想了想又释然。今天她能在慈宁宫最要感谢的人其实应当是朱骏安。罗怀秋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宁诚安:“那个……宁大人,我这么去见殿下,仪容可是有些不妥?”先前罗怀秋一路又是跪又是跑的,发髻都折腾的松垮垮。宁诚安想了想,对罗怀秋说:“小姐就是头发有些松了,其余的倒还好。不如奴才帮您重新梳过吧。”宁诚安引着罗怀秋在桌边坐下,修长的十指灵活地解开罗怀秋的发髻,以手做梳,轻柔地梳理着罗怀秋的头发。有几绺头发从他指缝里漏下去了,宁诚安一手拢着罗怀秋的头发,一手小心地将那几绺碎发拾起来,温热的手指无意触到了罗怀秋的耳垂,冷热温差让罗怀秋忍不住抖了一下。作者有话要说:罗怀秋:(害羞)宁诚安小哥哥好帅。罗怀夏:(皱眉)他是太监。罗怀秋:(害羞)但小哥哥帅啊。叶限:(冷笑)有我帅?宁诚安:(微笑)这是我对食。叶限:(狞笑)宁公公是嫌自己缺的东西还不够多吗?☆、危急宁诚安似未察觉,只管梳理着罗怀秋不长的黑发。他温热的十指插在发间,若有若无地拂过罗怀秋的头皮,忽然令她觉得有些尴尬难捱。罗怀秋僵直着身子等宁诚安梳好。幸好双螺髻不过是最简单的发型,宁诚安又是伺候人的老手,没有多久就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