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的声音很轻,却充满坚定:“除非我死了。”苏潋陌心头一颤,回过身来望着他:“你若敢死,我必要将你的尸首做成干尸,绑在屋中,叫你无法入土为安!”沈昀一笑道:“那我便化为鬼魂,继续守着你。”苏潋陌撇撇嘴道:“罢了,你还是好好活着吧,我可不想半夜被鬼压床。”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中,问道:“萧沉对你说了什么?”沈昀轻拍他的肩膀道:“他要这里住上几日。”苏潋陌新奇道:“这倒是怪了,他过去可从来不愿与我同屋相处的。”沈昀叹道:“其实他一直很关心你。”这点苏潋陌倒不否认,就像当日他在无瑕山庄被围攻之时,萧沉便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他们之间连交谈的机会都很少,却仍有着极深的牵绊,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调侃:“我倒是觉得萧沉这次来洛阳是为了你,他对你一番情深义重,你可别辜负了。”沈昀哑然失笑:“苏公子是在吃醋吗?”苏潋陌想了想,认真说道:“或许我应该给他找位娘子,好让他断了对你的企图。”沈昀不愿在这件事上说笑:“他是我唯一的挚友。”苏潋陌自知失言,嘴硬道:“是是是,你们是生死之交,他现在平安无事,你终于可以了了心头一桩大事。”沈昀无奈的摇摇头,若说担心,苏潋陌明明一点也不比他少,乍见萧沉之时,还硬装出一幅不在意的模样,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奇特的相处方式,若非放心不下,萧沉也不会出现在洛阳。沈昀想起萧沉所说的那些话,情不自禁拥紧怀里的人,窗外月高风低,正似悠长梦境。饭桌上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酒壶也换成了茶壶,都说酒瘾是最难戒,但沈昀不喝,他们也觉得索然无味。这里好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需要出门,自然有家丁婢女置办一切,站在高楼之上,所能看见的也只有重峦叠嶂,别具一番风骨。这一日苏潋陌忽然来了兴致,硬拉上他们去参观飞羽阁巧夺天工的机关,沈昀这时才知道,原来几间主要的厢房里,都设有通往密室的通道,而出口也不仅仅只有一个。苏潋陌兴致勃勃说道:“这些入口从里面都是可以封死的,外头的人就算找到了机关,也没有办法进入。”沈昀不是不愿不能沈昀放心不下,到了深夜待苏潋陌睡醒之后,他悄悄起身,往洛阳城方向而去。他并不知道,当他离开床铺之时,苏潋陌便就醒了,直到房门重新被掩上,院子里再没有其他声音,他才睁开眼睛,直勾勾望着面前漆黑的夜色。他惧怕黑暗,所以先前一直都是点灯睡觉的,但至从有了沈昀后,他就习惯在他身旁安睡,而此刻恐惧袭卷起来,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进去,他裹紧被子,在床上蜷缩起来。以沈昀的轻功,很快就到了城里,顺源楼门前灯火通明,他不知道慕云择等人住在何处,跃上屋顶观察片刻,发现一名身着武当道袍的弟子从院中走过,径直进了面前的楼阁,看来此处便是他们落脚的地方。沈昀纵身跃去,轻飘飘落在那处屋顶,脚步踏在瓦片上犹如风拂落叶,静寂无声。他只想弄清楚慕云择等有此行的目的,让苏潋陌能够及时躲过,而不是正面碰撞,两败俱伤。他一边行走,一边寻找慕云择有可能居住的房间,以他的身份,自然会住在最上等的客房,这时一道影子晃过,停在了他面前,四目相对,沈昀怔了一怔。他忘了如今的慕云择已今非昔比,数月不见,功力恐怕更胜从前,自己在当踏上这处时,或许就已经被他察觉。沈昀向他拱手道:“久违了,慕庄主。”慕云择冷笑一声道:“数月不见,沈大侠怎么改行当起了梁上君子?”他们之间已换了这样生疏的称呼,可一个是敬意,而另一个,却充满嘲讽。沈昀没有拐弯抹角,径直说道:“慕庄主突然出现在洛阳,在下不得不小心。”慕云择道:“怎么,此地莫不是成了沈大侠的地盘,旁人都踏入不得了?”沈昀平静道:“洛阳自然人人可以走得,但在下并不希望慕庄主靠近飞羽阁。”慕云择上下打量他一眼:“堂堂沈昀,何时成了飞羽阁的保镖?”沈昀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利用无辜孩童修炼邪功之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在下劝慕庄主还是及早回头,以免铸下大错。”慕云择轻蔑道:“何时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沈昀皱眉道:“那心法原就残缺不全,你若再修炼下去,便会经脉尽断,难逃一劫。”慕云择笑了两声:“那又如何?我如今不是活的好好的话,沈大侠有这份闲心,不如先去关心关心那位苏公子,看看怎么能保他性命,让他活得再久一些。”沈昀质问道:“本就是无瑕山庄有负于他,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慕云择向他走过去:“赶尽杀绝?沈昀,你能忘了惨死在天山石窟内的人,难道也想叫我忘了杀父之仇吗?是他一直在赶尽杀绝,将我逼至今日这番田地,你叫我收手,怎么不在当日直接杀了苏潋陌?我倒是忘了,你从前就护着他,更何况是今日!”沈昀望着他在月光下冷漠的脸庞:“原来在你心中,从始至终都未曾信过我。”慕云择皮笑肉不笑道:“那是一段愚蠢的过去,若是时间能倒回,当日在无瑕山庄中,我便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沈昀原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面对他,但是这些绝情的话,仍然刺痛了他的心。曾经,为了护住眼前这个人的平安,他宁愿忍受天下人的指责,哪怕后来无奈离别,他也不曾后悔过,然而对慕云择来说,那段往事已变成他内心的耻辱,唯有用鲜血才能洗清。沈昀摇摇头道:“我不会让你杀他。”慕云择站在他面前,他们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他递上手里的惊龙剑,微笑说道:“不如你杀了我?”华丽精致的剑鞘在月色下闪着冷光,剑柄就冲着沈昀的方向,只要他一伸手,便能抽出来。慕云择的眼中带着残酷的笑意:“你不是想护着他吗,为何不愿意动手?”院子里在这时传来一阵斥喝:“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上面!”这声音响起之时,沈昀已拉住慕云择纵身跃往另一侧,躲进暗处的墙后,脚步声随之落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屋顶,有人问道:“师兄,你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