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姜慕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在江湖上传开,据说慕家送上的聘礼足足能排出二里地,给足了姜家面子,姜家特意请了当地有名的师傅掐算两人的生辰八字,定了吉时,便就是在一个月后,十一月十七日。这桩事成了江湖上最被热议的话题,随便一家小酒馆都能听到有人谈论,沈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慕云择已经在起程回无瑕山庄的路上。“那姜家小姐被称为天下咫尺天涯对于沈昀来说,唐灵灵是他落难之时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相隔大半年,再见她之时仍是记忆里那俏丽灵动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想来是唐震的离世令她也成长了许多。沈昀向她抱拳说道:“灵灵姑娘,许久不见了。”唐灵灵不顾身后齐辰玉那喷火般的目光,热情地拉着沈昀的手说道:“先前江湖上都在说沈大哥你夺了赤霄剑逃去塞外,我是断然不信的,现在真相大白,还了沈大哥公道,真是太好了!”说着说着,她目光一黯,垂眉悲伤地说道:“只可惜我爹却被奸人所害,至今没有为他报仇,我……我当真是不孝……”提及此事,她那双漆点般的眸子里便蓄满泪水,沈昀是亲眼看着唐震死在苏潋陌手里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齐辰玉上前将唐灵灵拉到自己身边,一边戒备地看着沈昀,一边说道:“灵灵,你别担心,只要我们找下去,总能将那奸贼找出来,以报门主的大仇!”“两位这是要去往何处?”沈昀岔开话题问道。“芸芸这几日的情况不太好,我想去无瑕山庄请薛神医过去看看。”唐灵灵难掩眉宇间的担忧,对她来说,如今唐芸芸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唐震意外逝世,唐门必定会有一番动荡,但唐灵灵与陈家颇具渊源,想来陈家不会坐视不理,况且还有齐辰玉在她身边照顾,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沈昀说道:“那灵灵姑娘一路且多加小心。”唐灵灵问道:“沈大哥,你与慕少庄主是好朋友吧?他一个月后就将大婚,你会去出席吗?”沈昀心头蓦然一痛,只那脸上依旧平静:“在下因赤霄剑一事与慕庄主有诸多误会,还是要避嫌的好。”唐灵灵急道:“那些事不都解释清楚了吗,还能有什么误会?沈大哥,你放心吧,等我见到慕伯父,肯定会替你说情的!”沈昀感激她的这一番心意,拱手说道:“多谢灵灵姑娘好意,只是在下这些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唐灵灵拉住他的胳膊道:“才不是小事呢,对我来说,沈大哥的事都是大事!”那齐辰玉已然脸色铁青,瞪着沈昀的眼神便像要吃人一般,沈昀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微笑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他转身便走,唐灵灵急着想要拦住他,却被齐辰玉一把抓住:“灵灵,我们还要赶着去无瑕山庄呢!”唐灵灵望着沈昀愈走愈远的身影,眼睛一眨,已浮起一股湿意:“沈大哥总是这样行踪不定,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他……”齐辰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对唐灵灵的心意,整个唐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有这当事人没个心眼,从小就只将他当成兄妹之情,他原想着来日方长,唐灵灵总有一日会明白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沈昀,短短几日相处便叫唐灵灵念念不忘,而他在一旁除了干着急,竟然什么办法都没有!齐辰玉懊恼不已,打定主意要寻个适当时机向唐灵灵坦白心意,以免真的错失了这段良缘。沈昀牵马走在山路上,待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是往无锡城方向去的,他停下脚步,望着在夕阳下曲折蜿蜒的山路,自嘲一笑,果然仍是觉得不甘心,想要亲自听到那人的答案。既然已经在路上,他便没有回头,继续沿着山路走下去。天色渐黑,周围一片混沌,一抹火光在山野中若有若无出现,沈昀怔了一怔,认出那里便是他与慕云择第一次相见的山神庙。是巧合吗,还是……沈昀不自觉向那里走去,庙门敞开着,一匹高头骏马被系在檐下,火光从破损的窗户透出,隐约能够看见倒映在墙上的那道人影。沈昀的心跳骤然加快,抬腿迈地进去,那坐在火堆旁的人抬头向他望来,脸上露出深深的诧异,沈昀几乎就要奔过去将他拥入怀中,但理智拉住了他的脚步,他停在门口的位置,向他微笑:“许久不见了。”这句话,白天的时候他对唐灵灵也说过,那是出于礼数与问候,但是此时此刻,却是他最深的思念。慕云择怔了许久,才说道:“我去找过你,但你的朋友说你已经走了。”“那是因为我必须该走了,否则只会增加你的困扰。”沈昀望着他,静静的说道。慕云择吸了口气,摇头苦笑道:“你我之间,是何时变得如此生疏?”火光映出他疲惫的脸色,沈昀心头一阵剧痛,情不自禁向他走过去,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彼此间却仍有几尺远的距离。沈昀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从不愿这样对你。”慕云择抬头望向他:“你是否已经得知了消息?”在这之前,沈昀仍抱着一丝期望,那仅仅是坊间的谣传,并非事实,然而慕云择这句话,已经彻底击碎了他的心,他甚至已经无法再去看他。“不错。”他应道。慕云择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他可以解释这并非自己所愿,是慕百川的压力,是无瑕山庄的重任,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任何解释任何理由,都不能改变这个结果,更不能改变他与沈昀之间的这条绝路。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沈昀的手,声音里带着恳求:“今夜……留在这里陪我,好吗?”沈昀就地坐下,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变成像现在这样相对无言,沈昀深深叹了口气,终还是不忍心这样对他。他转头望向慕云择,正撞上那道向他投来的悲伤目光,心头漏跳了一拍,低唤道:“云择……”“你可怪我?”慕云择痴然地问。“不,你有必须要去承担的事,我没有资格责怪你。”沈昀摇了摇头说。慕云择垂下眼睛,火光下他的神情无比哀伤:“但确实是我负了你……”在这件事上,沈昀明明就是被伤害的一方,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还在安慰慕云择:“你我皆是男子,不必像世间寻常男女那般痴缠不休,你有你要去承担的责任,而我,也有我要做的事。”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悲伤,连说话的语调都一如既往平静,而这对慕云择来说,恰巧是最惨忍的,他甚至分不清,他们之间的情意,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