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透了沈昀的衣裳,他的目光里充满悲切:“云择,你所关心的,就只有赤霄剑吗?”墓室外面传来剧烈的坍塌声,地面在不停的摇晃着,他们或许没有办法再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可就算到了这个关头,慕云择眼里所能看见的,仍然只有无瑕山庄的名声,仍然只有赤霄剑。沈昀胸前那抹触目惊心的红色落进他眼里,也只让他眉头微动,撇开目光道:“你认为我该如何,是装做一切没有发生,还是继续相信你?这间石室想必是他带你来的吧,外边都已坍塌,唯有此处安然无恙,而你到如今仍然不愿意告诉我他在何处,你叫我如何再相信你的话?”现在的他们,生死无定,命在顷刻,而慕云择仍在声声质问他,沈昀心头一片悲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慕云择怔住,犹豫了片刻,才向他走过去,正欲伸手搀扶他时,那坍塌的密道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惨叫声,慕云择动作僵住,细细听去,脸色陡然大变。这些绝望的叫声,分明就是随他一同来天山的少林弟子及陈家侍卫!沈昀也愣住了:“洞中还有人?”慕云择记得很清楚,在他与陈珩止冲进石窟时,那入口已经关上,包括冯兆谷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来得及闯进来,这座石窟里,除了他们四个外,不会再有其他人!除非……慕云择脸色惨白,颤声道:“这定然是苏潋陌那个奸人设计引他们进来的!”沈昀心头大骇,苏潋陌果然是想叫这些人给这座洞窟陪葬!慕云择来不及思考太多,作势便要冲出去,沈昀将他紧紧拉住:“外面太危险了,你不能出去!”“他们都是随我来到天山的,我不能放任他们去送死!”慕云择大声道。“云择,你冷静一点!”沈昀抓住他的胳膊,“洞窟已经塌了,就算你现在出去,也救了不他们,只会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远处传来剧烈的轰隆声,像是有无数巨石正在砸落,惨叫声已经消失,慕云择面如死灰,双膝一弯,跪到地上,通红的眸子里渐渐流出泪水。沈昀挽住他的肩膀,不忍地说道:“云择,这不是你的错……”慕云择的手紧紧握住,指尖深扎进皮肉里,恨意让他嘴唇颤抖,眼睛涨得血红:“是苏潋陌!是他害死了冯师兄他们,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近乎疯狂的大叫,沈昀不顾伤口将他抱住,慕云择胸口起伏,喘息急促,脑海里都是那一个个被落石砸得血肉模糊的人,冯兆谷,张途,慈正大师,还有那些千里迢迢跟随他而来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都不会遭受这番劫难。悔恨与愧疚几乎压垮了慕云择,他紧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滴下,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恨意。——苏潋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风波未平外面渐渐恢复安静,石室也不再晃动,沈昀等了片刻,直至确认不会再有危险后,才放开慕云择。那歇斯底里的表情已经从慕云择脸上消失,他的神情变得无比消沉,沈昀知道一时也劝不了他,只能说道:“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他检查了一遍墓室,很快发现那扇小小的石门,旁边石壁上挂着一盏油灯,沈昀注意到油灯下面的方石颜色明显异于其他地方,他尝试着按下,石门应声打开,露出一条密道,隐隐可见远处的那抹光亮,显然就是出口。沈昀欣喜不已,但转念一起,心头便沉了下来。以苏潋陌谨慎的性格,他若想要困死他们,断然不会带他来到这处墓室,更不会将机关装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所以从一开始,他便为他们留下了活路,而那些死在洞窟中的人,不过都是陪葬罢了。慕云择现在心绪不平,沈昀不再想刺激到他,拉起他的手便往出口走去。凉风吹过,慕云择像从恶梦中被惊醒一般猛得回神,他们离光亮越来越近,他低头看着沈昀那只拽着自己的手,眉头渐渐皱起。——为何沈昀会知道出口就在此处?夜幕笼罩着整片山野,明明是盛夏的天气,但这天山之巅依旧寒冷犹如严冬,慕云择的心情已逐渐平复,他盯着沈昀看了许久,沈昀回过头时,便撞上他那道冰冷的目光。他一怔,正欲说话,忽听山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向他们跑来。沈昀下意识把慕云择护在身后,借着月光,慕云择已经认出来人就是先前与自己走散的陈珩之!他又惊又喜,不顾沈昀的阻拦,迎向陈珩之:“陈公子!”“慕兄,当真是你!”陈珩之激动地抓住他肩膀,“远远瞧见人影站在此处,我还当是自己认错了,能见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陈公子,你不是……”慕云择虽然高兴,但也心存疑惑,他明明就亲眼看见陈珩之掉下陷井的呀!陈珩之解释道:“当时我只当自己这条命是丢定了,没想到那机关底下什么也没有,我落到地上,只受了一些轻伤,没头没脑的走了一阵,整座石窟便在那时摇晃起来,许是震动毁坏了机关,我看见远处有光亮,便就往那里跑去,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可有其他人与陈公子在一起?”慕云择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急切地问道。陈珩之脸上很是迷惑:“慕兄指的是谁?当时只有你我二人进入这洞窟,哪里还有其他人?”慕云择神情黯淡下来:“方才我在洞中的时候,听见有人呼救,从声音判断,应该就是冯师兄及慈正大师他们……”陈珩之脸色顿时大变:“你是说他们都进了这石窟,那岂不是……”慕云择点点头,陈珩之身影一晃,恨恨地说道:“苏潋陌这魔头,为一己私欲竟害死了这么多人,不报此仇,我绝不罢休!”他目光一转,似乎才刚刚看见沈昀的存在,当下怒喝道:“你这恶贼,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陈公子方才的戏倒是演得不错。”沈昀冷冷看着他道。“你胡说些什么!”陈珩之怒气冲冲地指着他,“慕兄,你怎会与此人走在一起,莫非他要挟与你?”先前慕云择确实怀疑过他,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慕百川还在金陵需要陈家照料,于情于理,慕云择都不能失礼于人。他转移话题问道:“陈公子方才过来的时候,可有见到苏潋陌此人?”“没有,我若是见到此人,岂能放过他!”陈珩之义愤填膺的说道,“他为了杀我们,竟连整座石窟都毁去了,当真是险恶至极!”慕云择闻言脸上一僵,神情变得极不自在,陈珩之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看了看四周道:“我猜苏潋陌此时应已下了山,不如我们下山去问问牧民,兴许会有收获。”慕云择略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陈珩之警惕地看着沈昀:“那此人……”“不碍事。”慕云择只简单说了三个字,陈珩之也不再多言。慕云择回头望向那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石窟,想起那些死在洞里的人,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郑重叩了三个头,说道:“冯师兄,张师兄,慈正大师,还有诸位兄弟,你们若有在天之灵,必要保佑云择寻找苏潋陌,将他绳之以法!”“我陈家与苏潋陌从此不共戴天!”陈珩之对天指誓道。慕云择站起来,欲随陈珩之往山路而去,沈昀拉住他的胳膊,迫切道:“云择,此人不可信……”话未说完,便被慕云择冷冷的打断:“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我自有评断,你不必多说。”沈昀神情一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慕云择也不会相信。陈珩之走在最前面,看似时刻都在提防着沈昀,实际上慕云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们沿着山路往下走,夜雾浸湿了岩壁,路面极是泥泞,直到第二日近黄昏,他们才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