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沙漠成了他的朋友。
有时候沙漠对他很温柔,一边烤掉他背脊与双臂间的皮肤,迫使他开始用火来烧焦自己的烂肉,一边送来腐烂的沙鼠或蜥蜴和蝎子任他大快朵颐。
有时候沙漠对他很粗鲁,推翻一座座高耸的沙堆,扬起一场场灌天溉地的风暴,把纤细如尘的鸠罗纳夜,把雨中孤舟的鸠罗纳夜,把山巅雪莲的鸠罗纳夜。
一遍又一遍地掀翻在地,吞没入腹。
蛮横的,粗野的,毫不留情的!
鸠罗纳夜开始不停地对手里的木杖说话。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我会幻术。
你呢。
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人,你信不信。
轲摩鸠的轲摩鸠……
轲摩鸠的轲摩鸠……
他开始疯疯傻傻,痴痴呆呆,癫癫狂狂。
他像是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可是夜晚莅临的时候,他总能在茫茫夜空中,找见群星的方向。
许久许久,东方即白,云散且亮。
沙漠的颜色开始转淡了,不再那么焦灼而又酷热,干燥的空气变得潮润而甘甜,迎面扑来的时候,人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吐陈纳新着,鸠罗纳夜失灵许久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是橘子的清香。
这股香味立马在鸠罗纳夜的脑海圣地,勾勒出一影淡淡的线条。
不会,不会,不会,黄色的大海仅仅是在沉睡,更加肆虐的折磨或许还在后面。
然而他的腿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如果那算是跑的话。
他确实在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直到他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
绿的,盎然的,香气十足的,是橘子树!
有人在沙漠的边沿种下了许许多多的橘树,或许用了十几年,或者更久,这些橘子树像成精了一样,发达的根系竟然能穿透几丈深的沙层,牢牢地盘固在原地发芽,开花,结果,并枝繁叶茂着,形成一道浓艳的绿色,来指引方向的路。
鸠罗纳夜竟然没有急于吃橘子,他的心甩得厉害也不是因为奔跑。
一种强烈到无法控制的情绪,在他单薄的胸腔里沸腾。
他要找,一个地方。
他要找,一个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