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秋娘紧紧握住儿子张天佑的书,拼命摇头:「好孩子,你回来了就好,这样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得到些许安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又说,「你妹妹运气好,去了江家陪着江家小姐们一起念书,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得来。这次回来就说,以后别再去了,你们还是都陪在娘的身边好。」张天佑抬眸瞧了秦妈妈一眼,见秦妈妈一直跟他做手势,他方明白,原来殷秋娘不知道喜宝卖身为奴之事。「好,我会劝劝妹妹,以后别去了。」张天佑虽然心里想得通了,可他的性子还是有些冷淡,「我明天便去书院念书,喜宝她……娘也放心,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会待她好。」喜宝在进了巷子口时,就不让江璟熙跟着进来了。江璟熙威胁逼迫,最后抱了她好一会儿,看着她进了院子,他才放心离开。喜宝见二柱哥哥的打铁铺子门一直开着,灶上的火还烧着呢,可就是不见人,她有些好奇。但一想到可以见到娘了,开心地蹦着就往后院去。「娘,我回来了。」喜宝跑进屋子,忽然见到了哥哥张天佑,她微微一愣,最后撇着嘴,「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其实喜宝是个外表坚强而内心极度脆弱的小姑娘,小的时候,她在娘跟前表现得坚强,是因为不想让娘为她担心。而长大后她还想要为娘撑起一片天,是因为,哥哥走了,什么都靠不住了,娘只能靠着她了。喜宝胆子小,性格也不强势,又因长得好看,因此常常被人欺负。其实她有时候也很迷茫,觉得未来都不会好了,觉得只靠自己是不能够给娘幸福安逸的生活的。所以,她会更加听话懂事,更加卖命地干活,遇着什么事情,也都是能忍就忍了。可现在好了,哥哥回来了,她像一下子又找到了天一样,哭着就跑过去抱住哥哥张天佑的腰,然后将她这些日子来受的所有委屈都哭了出来。张天佑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拍在喜宝脑袋上,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哥哥不好,哥哥让喜宝受委屈了。」喜宝一边哭一边使劲摇头:「我不委屈,娘才委屈呢。哥哥回来了一定不要再走了,我娘就是你娘,我们都要对娘好。」张天佑又想到了小的时候,他从来对喜宝这个所谓的妹妹都是很冷淡的,可喜宝从不在乎,有事没事就喜欢黏着他,追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哥哥。他记得爹还在的时候,喜宝只要得了爹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他一半。七岁之前的喜宝很幸福,可那时候张天佑最恨喜宝的,便就是她那所谓的幸福。那时候张天佑认为,她所得的幸福都是建立在自己的不幸之上的。喜宝晚上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殷秋娘坐在榻上,靠墙倚着,一直将喜宝抱在怀里,用厚厚的被褥裹着她,即便她现在看不见女儿的脸,她也觉得此刻该是女儿最幸福的时刻。秦妈妈跟秦二柱都回了自己屋子,将房间留给了他们母子三人。张天佑站在一旁,身姿挺拔,青衫磊落,他白净的面盘上有着浅浅的疲惫之色,他自己也不说话,就等着继母殷秋娘问他。殷秋娘一边手上轻轻抚拍着喜宝,一边问道:「为娘现在最担心的,便就是杜家跟江家。我们在京城没有靠山,而这两家势力又极大,他们若是告你一个拐骗幼女之罪,可怎么办才好?」张天佑浓眉微微蹙着,有片刻的静默,然后回道:「娘,儿子既然选择带着杜小姐回来,便就是准备好了承担责任的。我与杜小姐原就是有婚约在身,虽然中间出了些事情,但结果是改变不了的。」殷秋娘还是担心,不过她也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有愧于她,若是到时候继子张天佑真的有了牢狱之灾,那么她便就去找他吧。虽然江杜两家地位高,可再高也高不过皇亲国戚,找他该是没错。此番想着,殷秋娘又摸了摸喜宝的脸,然后说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便先去休息吧。你也别担心,只管好好念书便是,出了什么事情,有为娘呢。」顿了顿,又道,「天佑,这些年来,我也知道你心里的苦,只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喜宝这孩子是无辜的。」张天佑又看了看妹妹粉嫩白净的脸,朝着殷秋娘处作了一揖道:「我明白。」退了出去之后,张天佑一人在秦家院子里站着,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淡淡冷香扑鼻。清爽的冷风吹在他脸上,他忽而觉得卸下了心里那块巨石,心情也好得多了。只是,怕是幽兰不会再原谅他了吧。她是个刚烈的女子,爱憎分明得很,他那般骗她利用她,对她的打击着实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