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拜高踩低,昔日她何曾将宜妃放在眼里,那宜妃又怎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一朝败落,墙倒众人推。
连赵婕妤也搬出宜妃来压她,唐婉若怎地能忍下这口气。
她缓缓抬起头,眼波流转似水,并不似那清澈的溪流,却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古井,毫无波澜,唯暗涌浮动。
只这一个眼神儿,赵婕妤便被那气势震住了,竟是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虽然样貌体态未变,可总觉得哪里不同了。
唐婉若徐徐起身儿,道,&ldo;本宫同宜妃的恩怨,岂轮得到你来评说,快替我禀报陛下。&rdo;
赵婕妤神情怪异地将她望了,那红菱也只是摇头,二人似有话难言,又仿佛笃定了甚么一般。
&ldo;妹妹若是有意进宫,便回去征得姨母首肯,倒也无妨,只是我无法做主。但你这疯言疯语的毛病,断是要改的,怎可一口一个本宫地称呼,那二字也是你能用的?&rdo;赵婕妤耐心地劝着。
唐婉若不愿在此处多费口舌,心烦意乱间,便往殿外走,路过那殿中侧立的铜镜儿时,无意间瞧了一眼,谁知这一看之下,只觉如坠冰窖,刺骨的冰冷从脚底蔓延开去,教她动弹不得,惊恐地再不能说出一个字儿来。
那对镜而立的女子,着了素白的里衣,乌发及腰随意垂下,如丝如瀑。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上半边儿红肿淤青,嘴角还带着血痕,情状惨烈,而左侧脸颊却完好无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莹白。
顾盼间瞳如秋水,略显稚嫩的脸容上,却是一股子风流妩媚,除却那伤势不谈,依稀能瞧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她动动嘴唇,那镜中人亦是一样的动作。
镜子里头分明是陌生女子,那一张幼嫩美艳的脸孔,绝不是她唐婉若的!
自己为何会俯身在旁人身上,何其荒唐…
她在震惊中,久久无言,赵婕妤见她只瞧着镜子出神,便道她心疼那张面皮,遂柔声儿说,&ldo;皮肉伤不打紧,我已命胡太医配了莲玉膏,莫要担心,只盼陛下不在问罪才是了。&rdo;
&ldo;我…我究竟是如何了?怎会受伤…&rdo;唐婉若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惊恐,只将心口握了道。
&ldo;看来你伤得不轻,竟是不记得了。只因你乱闯宫闱,犯了禁忌。&rdo;赵婕妤叹道。
&ldo;我闯了宜妃的落玉宫?&rdo;唐婉若只觉得愈发冰冷,那话音儿里颤抖地不可自持。
&ldo;不,你去的是嫣华宫。&rdo;
婉卿秀美,若糙木之嫣华。
这便是当年段昭凌为她挥万金而建的华美寝宫,位于六宫正中,为后宫殿群之首。
世上再无人比她更为熟悉。
&ldo;那…蓉妃去了何处?&rdo;唐婉若猛地抬眼,盯着赵婕妤发问。
赵婕妤面色隐晦,将她凝了,字句清晰,道&ldo;殁于冷宫。&rdo;
唐婉若只觉身子一软,再无半分气力,竟是凭空朝后倒了过去。红菱忙地扶她起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回床塌上。
唐婉若已死……
那此刻的芳明殿中的她,又是何人?
便在此时,又有宫婢急急来报,说是坤元殿的王公公正打西边儿来了,即刻就要进殿。
话音方落,就听殿外响起那拖了调子的嗓音,&ldo;圣上有诏,宣赵婕妤接旨。&rdo;
赵婕妤急忙拉着唐婉若下榻,红菱并几名侍婢替她理衣绾发,以鲛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明眸。接旨前,那赵婕妤在耳边仔细嘱咐道,&ldo;一会子你只管跪着行礼,万不可有任何差错儿,不然我也保不得你了。&rdo;
时下王忠明已踱进殿内,在正门外站了,将衣袖一抻,便有侍者呈上明黄卷轴,他微微乜斜了眼,派头很足。
难怪他眼见儿如此之高,能在皇帝身边近身侍候,那权力自是可大可小,无法估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