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二十六年,孝英宗病逝,熙明帝朱铭玟继位,次年改元靖平。
靖平六年十月,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赵廉连同平南侯夏江,上书镇国辅政大将军贺之靖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十一月,熙明帝以‘欺君罔上,不尊君父’的罪名,下令革除贺之靖一切官职,将其流放千里,其家人发放故里,无诏不得入京。贺家三代以内,不得科举。
“贺之靖,为什么你总是要走,在你眼里朕究竟算是你的什么?”一身明黄的青年坐在御座之上,俊美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抬手将奏折狠狠摔在他面前,“你究竟要朕怎么办?”
他掀起衣摆,直直的跪在青年面前,沉默着捡起地上的奏折,高举过头顶,一字一顿道:“陛下是君,是臣誓死效忠之人。”
青年怒气稍缓,腾一下从座位上起身,绕过紫檀木雕花案桌,走到他面前站定,从上往下俯视他:“呵,那朕问你,朕和天下相比呢?”
他脊背挺直,直视着眼前的年轻君主:“社稷为重,君为轻!”一字一言,绝无回旋的余地。
青年踉跄着后退一步,右手紧紧地按在背后的案桌上,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直起:“哈哈哈!好一个镇国辅政大将军!”他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寂然,接过奏折,漠然道:“奏折,朕准了。”
他双手伏地,叩首:“多谢,陛下成全。”
走出太和殿时,他隐约听见身后空荡荡的大殿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朕成全你,谁又能成全朕呢?”
庭院里,当年与青年合力种下的那株桃花,已开得灿若云霞。依稀记得那年暮春,桃花树下,嬉笑声里,有人曾吟:“江山依旧云空碧。”
颜砚大脑一片昏昏沉沉,一会儿是少年跪在雪地里倔强的容颜;一会儿是红浪翻滚时青年一叠声‘之靖,之靖。’;一会儿又是城楼上,少年天子神采飞扬的笑:“朕的大将军!”;最后画面定格成绵绵细雨里,青年孤傲卓绝的身影。
一颗心仿佛被油煎火烧似的疼,又像是腊月天里被硬生生的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彻骨的凉。恨不成,爱不得,只恨不得将一颗心从胸腔里掏出来,一股脑丢到地下,落得个干干净净。
颜砚头疼的厉害,意识朦胧里,听见两个人粗着嗓门对话。
“二子,丢乱石堆上算了。”
“独眼李交代了,让咱们抬远点,省得犯瘟疫。”
随后他感觉到身体一轻,像是被人丢了出去,身体与乱石一接触,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传入大脑。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冷风一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样子。。。。。。估计还没上一次情况好!颜砚将脑海里错杂的感情压下,整理完大脑里的记忆后,悲催的心想。
身体的原主人姓贺,名之靖,湖广人。昌乐十五年中进士,后入兵部,十八年升兵部侍郎。昌乐二十年,蒙古人来犯,贺之靖封平虏将军,领兵出战,大胜,归朝后,孝英宗亲封正一品镇国大将军,领兵部尚书职。
昌乐二十六年,孝英宗临终前下旨,封贺之靖为八省总督,并将国事托付。
靖平元年,熙明帝登基,封贺之靖为镇国辅政大将军。
靖平二年,蒙古再度来犯,贺之靖奉命出征,大胜而归。自此天下传唱:“蛮夷入关谁能敌?唯我镇国大将军。”
靖平三年,贺之靖以多年征战,伤疾难愈为由,上书请求回乡养老,帝不准。
靖平五年,贺之靖再度上书,帝批:“准。”
靖平六年,锦衣卫奉旨南下,贺之靖被下诏狱。一个月后,流放千里。在矿山挖矿时,旧疾发作,跌下石阶,身死。
前一刻还在温暖的床上,后一刻就被抛尸荒野,颜少将觉得,他回去有必要找威廉谈谈人生了。
撑着身体从石堆上爬起,颜砚四处打量了一眼,荒凉、杳无人烟、沟壑纵横、乱石堆,大致就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颜砚用一秒钟的时间对原身的实力,以及所处的环境做了一个大体的评估,果断的决定,原路返回。
这倒不是颜砚不想乘机跑路,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这里是荒郊野外不说,就凭贺之靖现在的身体状况,颜砚十分肯定,他还没走出山沟,就被野兽撕碎吃了。
右腿一抽一抽的疼,寒风吹过,骨头缝里仿佛针扎一般,是贺之靖早年征战沙场留下的隐疾之一。
同是领兵打仗的人,颜砚很清楚,那些战场留下的伤,是很难完全愈合的,而且年龄越大,弊端显现的越多。所以即使是400世纪,医疗发展已经非常迅猛,他还是会在平常时时注意保养身体。
腊月时分,没了青草覆盖的群山裸露出灰溜溜的地皮。颜砚拖着一条半残的腿,走走停停,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回了矿山。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直起身体往山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