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的功夫,重耳也就自天沉峰行了个往返。这次回来重耳当然是认认真真将那九死还魂草采了一整萝,其中再不敢参杂任何杂物。此时日已斜下,众人到厨房各自吃过饭,到院落中各自忙着倒也无话。
夷吾和林未之又将重耳一顿教训,重耳自知理亏,哪敢争辩,只是埋头受教。林未之见这重耳不争不辩,倒不习惯,笑道:“看来还是先生厉害,平时无论如何你都要争个赢,想不到今日先生简单几句话,倒让你改了心性。”
重耳苦笑一声,经这一事,他反而有些觉悟。从前所学,均是砍砍杀杀的道法,如今自己心性未定,要想改头换面,确实是难。重耳若有所思,去将那九死还魂草洗净,用煎药器具煎好并按照扁鹊吩咐揉成药渣敷到夷吾的伤口处。夷吾立刻感觉一阵清凉,伤口的隐隐作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均是暗叹扁鹊的妙医圣手。
而林未之按扁鹊说法,将沉木砍开,果然发现每段沉木之中都有小许间隙,间隙中有少量的树脂。她将那些树脂收集起来,也有小半碗之多,但见那树脂透着微光,黄绿粘稠,心想如此药物也只能通过扁鹊之能才能办到了。
林未之见重耳还在一旁生着闷气,而夷吾刚敷完药草又不太方便,只好自己端着这半碗沉香油走到那铁鹰骑士身旁。那铁鹰骑士半眯着眼睛,痛苦的神色减轻了许多,但仍然躺在那薄薄的被褥里无法动弹。
林未之心中感悟,这个世上之人既分彼此,敌我分明,但自然之中那些草药却并不分彼此互相挨着生长。无论你是王公贵族还是街边乞丐,用的药物却是如出一辙。自然之中不管是树木花草,均不分彼此不卑不亢的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这些互相争斗的芸芸众人,岂非可笑。林未之愈发对扁鹊从心底里佩服,原来万物不分彼此,分彼此的是人心。
林未之将那铁鹰骑士的伤处拨开,见那些烧灼之处虽然封口,可周围脓水点点。她将这沉香油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各处,这伤患处甚多,林未之每次上药,均累得汗流颊面。那铁鹰骑士见林未之香汗淋淋,眼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未之见他可怜,涂完伤口以后,又去厨房盛了些水和饭菜放到他身旁,说道:“如果你觉得没有那么疼痛,可以吃点东西。”
那铁鹰骑士眼神木讷,从中透出些感激,对着林未之点了点头,嘴上想说一声谢谢。但他的嘴唇只是怒了努,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在这种境遇下,更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林未之看他想说话,但又没有说,只好说道:“你不要说话,先生医术高明,照此治疗,应该很快就能好的。”林未之安慰他说。
那人看林未之要走,始终想道一声谢,心中着急,终于说了出来,但仍然说不出一个谢字,却说出这样一句无关的话语。
“我,我排行老五。”
那人说话有些嗫嚅,看着林未之的神情多出一些善意。许是许久未曾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声线很细,声音中带了些许稚嫩。
“排行老五?那你叫什么?这没有名字叫着也不太方便。”林未之也来了兴趣。
“我没有名字。”
重耳在一旁磨着沉香木,正自郁闷,听到那铁鹰骑士说话,嘲讽道:“他们那种嗜血之徒哪会有什么名字?都是野蛮人而已。”
那铁鹰骑士对重耳本就极有敌意,此时两眼圆睁怒狠狠的盯了过去。
“你吃了我啊!来啊,我和你单打独斗。”因为那九转回魂草之事重耳被扁鹊说骂了一番,他后来一想,这归根结底还是这铁鹰骑士所至。重耳此时气极,站了起来手挽两袖,作势就要打斗的样子。
林未之瞪了重耳一眼道:“你别再闹腾,磨你的药去,等会先生看到我看你不掉层皮。”
重耳委屈道:“师姐,你就别维护他了,你别看他现在委顿在地可怜兮兮。这种人平时在战场上,他们那股嗜杀凶狠,你是没看到。”
实际上重耳说的也没错,铁鹰骑士个个都是擅长竞击搏斗之士,一般的部队如非数量数倍于敌,遇到铁鹰,那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而且铁鹰骑士最是以意志刚毅著称,只要领命,即使是断胳膊少腿也要凶狠的以拼命姿态去完成任务。当年陈完那两千骑兵个个身经百炼,可称天下无敌手,陈完敢带着这两千骑兵深入敌营重围,那也是自信自己的这只铁军。岂料遇到铁鹰,那战场局势立即变得凶险异常。
“你别理他,你刚才说你没有名字?”林未之却未见过那些战场厮杀,她最是怜悯弱者,继续饶有兴趣对他问道。
“没有名字,我在军中编号是二十七。”原来铁鹰骑士都以编号相称。
“那你家里人如何唤你?”
“我,我家里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