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避无可避,只好抽剑迎上。郭靖这十年来练习的剑法单一,一出手剑尖便直指周伯通颈间,正是全真剑法的“塞下秋风”。周伯通早就看出来郭靖修炼的是全真教正统道家内功,所以当他使出全真剑法时也没多大意外,还以为是哪个师侄收的徒弟,只用了五成功力,自以为能成功避过此剑。但对方出剑的速度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是寒光一闪,他急退,成功地闪过了剑锋,却错估了他胡子的长度。两人错身而立。郭靖一呆,他的本意并不是真的要削掉周伯通的胡子,但那么一撮胡须,倒是安静地躺在了地上。周伯通不怒反乐,他在桃花岛呆了这么久,除了黄瑢那小子,没人和他交手。黄瑢这次一出岛就走了两年,他早就在这里闷得要死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武功这么好的人,自然好胜心骤起,蹂身而上,同时大呼小叫,生怕郭靖不来剃他的胡须。郭靖年少时也听王重阳提起过这位玩心甚重的师叔,只是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这位师叔居然还是这样天真无邪。他也知能和高手过招,是他难得的经历。自从练武以来,和他交手的就只有杨康,他师父王重阳从不和他过招,所以郭靖尽管一套全真剑法使得流畅精妙无比,但却无法掩盖他的对敌经验不足。杨康在旁观看着,不时有所悟地点点头。他自己所学的很杂,但他可以在对敌时掌法换指法再换腿法,天马行空地不受拘束。而郭靖最开始和他过招时,就只会把全真剑法从头使到尾,就连从中间信手拈来的一招都很费劲,也是练了很久才能融会贯通。后来又专练快剑,此时和周伯通交手,竟不落下风,只是周伯通双手掌影翻飞,倒是再也不能削他的胡须半寸。“郭靖,变招。”杨康忽然说道。对付全真教自然要出动克星。郭靖剑下一顿,便突然转变剑招,剑锋向周伯通的下盘连点数点,正是玉女剑法的“小园艺菊”。他的玉女剑法自是不如全真剑法熟练,但两者殊路同归,就算是他没有学和玉女剑法相配的古墓派内功,倒也似模似样。不但剑招凌厉,而且讲究丰神脱俗,姿式娴雅,整个人就像是从大开大合的侠士变成了翩翩佳公子,配上因为两人剑气而飞落的花瓣雨,姿态飘飘若仙。周伯通措手不及,因为玉女剑法是和全真剑法完全相反的剑招,让他一时手忙脚乱。口中还念念叨叨地分析着郭靖的师承,一开始以为他是自己哪个师侄收的徒弟,见他使出玉女剑法又开始怀疑他是古墓门下,但又知道对方习的是正统玄门内功。脑袋里混乱就直接导致迎敌时出招迟钝,加之玉女剑法花招极多,虚式层出,令人难辨真假,极易受骗上当,更别说像周伯通这么单纯天真之人。因此一时只见须发飞扬,郭靖忽然一个飞身跳出圈外,含笑收剑道:“多谢前辈指教。”周伯通摸了摸已经变得乱草丛的下巴,索性用手一抹,全部把胡须清理干净。“继续打继续打!我还没猜出你的师父是谁呢!”杨康瞪着周伯通清爽的脸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好吧,他也知道用可爱来形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不合适,但剃了胡须的周伯通看上去也就非常的年轻,而且他长着一副包子脸。对,就是包子脸,白里透红,带些婴儿肥,让人看了就想捏上去掐两下。眼睛也圆圆的,透着天真纯净,光看着就让人有股想要欺负他的冲动。郭靖也没料到他师叔的真面目居然是这样,但倒也没有太惊讶,毕竟有他师父在前,往往修道之人的心境单纯,不易显老,更何况他师叔大智若愚,正是修道的精髓。杨康拦在郭靖的面前,阻止周伯通继续缠着郭靖打斗,开玩笑,照这么打下去,天都黑了。“周伯通,打也打了,你还没猜出来他的师父是谁吗?”周伯通愣愣地摇了摇头,随即急得直跺脚道:“让我继续打,继续打就能知道了!”“可是你胡子都被削掉了,下面你还用什么做赌注?”杨康眼睛转了转,笑眯眯地问道。看着周伯通纯净的双瞳,杨康居然瞬间有了欺骗小孩子的感觉。“这可都是师兄让我留的胡子,我二十多年都没剪过呢……”周伯通伤心地摸了摸凉飕飕的脸颊,甚为不习惯。杨康翻了个白眼,这张脸实在是太招人了,谁看了都想欺负啊!不遮起来简直是犯罪啊!周伯通想起了他师兄,居然一算都已经逝去二十多年了,便一边喊着师兄,一边忽然嘴一扁,就那么蹲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哭得惊天动地,就像几岁的顽童一般,毫无形象可言。杨康知道他是一片赤子童心,而且也可以理解。大概从小就被王重阳很好的保护教导,而成年之后就一直呆在桃花岛,没怎么接触过外人,所以人情世故一概不懂。郭靖倒是直接震在了当场,不由得开始思索难道他师父假死是为了逃避他这个师弟吗?杨康拽着郭靖蹲在周伯通身边,把郭靖的手腕递了过去,柔声劝道:“来,你不是好奇他师父是谁吗?来试试他的内息。”周伯通一边哭一边伸手搭上郭靖的手腕,然后突然间哭声就静止在了喉咙里。“你……你今年多大?”周伯通那被泪水冲洗过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郭靖,他虽然天真,但却不等于傻,自然发现杨康从一开始就是要他注意郭靖的师父是谁。“今年十九岁。”郭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周伯通张大嘴呆呆地看着郭靖,足足过了好半晌,突然跳起身手舞足蹈道:“太好了!师兄没死!师兄没死!”这又哭又笑的,倒真是迅速,真不知道当年王重阳怎么忍耐他的。杨康按了按微痛的太阳穴。他倒不怕周伯通怀疑什么,郭靖体内那么纯净的先天功,也只有王重阳才能教导得出来。郭靖刚把杨康扶了起来,就看到周伯通刷地一下跳到他面前,把一个油布包着的书本递到了他面前。“这是?”“《九阴真经》啊!师兄既然没死,我才不要拿着这东西呢,交给你了交给你了!”周伯通嘿嘿笑道,随即又扭捏地加了一句道:“不过只有上册了,下册……呃……下册被我烧了……”郭靖无语,他看了看杨康,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收下。杨康知道他的心思,努努嘴道:“收下吧。我相信这东西放你这里,要比放他那里安全。”周伯通实在太好骗了,要不然怎么下册会被黄药师骗到烧掉?郭靖也是这么想,所以只好接了过来。“太好喽!师兄没死!《九阴真经》也不怕丢了!我也不用在这里呆着了!可以出岛玩喽!”周伯通乐得翻了几个筋斗,“走走,先去我住的山洞歇会儿!”杨康再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会是因为怕《九阴真经》被人骗走,周伯通才呆在桃花岛二十多年的吧?看来他也不是天真到无可救药嘛!最起码还有自知之明。两人随着周伯通朝他住的山洞走去,路上周伯通便开始讲《九阴真经》的八卦,过程倒是和杨康所知的原著差不多。就是王重阳华山论剑得到了《九阴真经》,然后假死后让他拿着真经,黄药师的老婆为了强记真经的下册,早产黄瑢而逝,周伯通以为手中的真经是假的,怒而烧掉。所以手里便只剩下了上册。郭靖听完,就更加坚定不能把真经交还的念头。他这个师叔,还真是天真,哪天被人卖了都会乐呵呵地替人数钱。杨康坐在山洞里的大石上,喝着茶水润着喉。这里虽然简陋,但哑仆送过来的茶水却非常香,居然要比在归云庄喝过的翠竹茶好喝数倍。杨康撇撇嘴,对待一个囚犯,他师父用得着这么好的待遇吗?这么名贵的茶,给周伯通喝,估计他也喝不出来个所以然。“周伯通,你和我师父是不是关系很好啊?”杨康秀逗了一下,突然问了个这个问题。他知道周伯通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所以直呼他的姓名。周伯通闻言一乐,圆圆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神秘兮兮地说道:“嘿嘿,你师父是我从宫里拐出来的!”杨康的脸直接变成了一个“囧”字。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黄药师其实是个太监。但黄瑢在那里摆着呢,若他师父是个太监,怎么生的孩子?那边周伯通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你师父还是个什么七皇子,我听人说临安的皇宫里好玩,就溜进去呆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皇宫里真是不好玩……”什么?黄药师是大宋皇族?杨康直接震惊了。不过,仔细一想,倒也说得通。黄药师当年横空出世,天纵英才,却无人知道他师承何人。他从何处学得那么杂的武功、五行八卦和药理知识?文采武学都样样精通。只有宫里才有那么多的能人和大内书库,正因为教他的人太多了,所以黄药师没有真正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