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推开院门,在漫天的星空下回家,庄恬恬第一次当着段凌的面,没有遮掩着吃药。面对庄恬恬坐着的段凌,看了不多时就把脸侧过去,没再看他吃药,仔细瞧段凌,眼圈渗透了红。
房间里的灯关了好久,一张床褥,段凌侧躺着,右手撑着头,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快要睡着的庄恬恬。
“段凌,你不睡吗?”庄恬恬漆黑的眼珠在黑暗里瞧着段凌。
“你先睡。”停顿的手,又拍了拍庄恬恬,段凌少有的耐心哄人。
半个小时候以后,庄恬恬平稳的呼吸声传过来。
段凌用手机发了条信息,拉门马上被打开了,陈俞安跟段凌打了个手势,悄悄地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针筒,里面是安定药剂。
段凌搂着庄恬恬削薄的手背,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把他的脸埋到自己胸口上。
陈俞安单膝跪在榻榻米上,然后沉着得把镇定药剂推进庄恬恬的手臂。
庄恬恬眉头皱的很紧,隐隐约约要醒过来,段凌亲了亲他的头顶:“有蚊子,被打跑了,已经没事了。”
“庄恬恬,你好睡。”
不安的睫毛停止眨动,庄恬恬彻底沉睡过去。
段凌从来没有妥协过,他只是一如既往得拿庄恬恬没有办法,那就好像本能一样,只要庄恬恬露出难过的表情,住段凌就会舍不得,忍不住的妥协,可是他真的不能让庄恬恬再任性下去,他想要他活着。
现在,庄恬恬躺在自己腿上,睡的很好,他们正在飞往首都的私人飞机上。
陈俞安,张译,黎景然都在,那天段凌说庄恬恬情绪不对,不能正常飞回去,便让他们把私人飞机弄来接,他叫陈俞安带了药,段凌没有办法再看到庄恬恬歇斯底里,嘴上说不要他管。
飞机在云层里穿梭,段凌把毯子给怀里的人裹好,然后一瞬不瞬间地盯着他看。
庄恬恬眉目间安安静静,干净的精致的,尽管露着着脆弱,但庄恬恬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他就躺在这里睡得很好,好像没有得过病,也像一直就待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以前也像这样的躺到过自己腿上,那时候庄恬恬爷爷过世,庄恬恬被庄辞一家撵了出来,其实也不是撵出来,只是为难。
段凌记得,那天才放学不久,他们一群人在打牌,庄辞推门进来,替了黎景然的位置,打了两三轮以后。庄辞抱怨说庄恬恬人不知道跑去哪了,爷爷别墅的门不知道被谁换了锁,并且锁上了。
他的言语里充满着懊恼抱怨,他说自己出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庄恬恬,小叔到底去哪了?
段凌当时几乎马上就把牌推倒,再没打牌了,他穿了大衣径直地推开门出去。留**后的人在问,段凌你去哪里?
段凌没有理,他就沿着庄恬恬家的大门口的大马路一直往前走,庄恬恬那么迷糊也没什么朋友,会不会没有地方去?他会不会躲在哪个角落偷偷哭?
夜幕已经笼罩下来,别墅区的灯光都亮着。段凌沿着柏油路走了半个小时,绕过半片人工湖,最后在路边的长椅上看到了庄恬恬,他正穿着校服抱着书包,眼神没有焦点一片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凌听到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庄恬恬。”段凌喊他。
庄恬恬把目光盯在他身上,辨清楚了人,笑了笑,还对他招手了,只是段凌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你来找我吗?”庄恬恬往边上坐了坐,给段凌留了空。
段凌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这么跟他开口,庄恬恬的爷爷没了,庄恬恬也没有要挟自己的砝码了,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有点任性的小孩。“是来找你的。”段凌还是承认了,他坐到庄恬恬身边,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和庄辞家人一样?”
段凌把上衣脱下来,披到庄恬恬身子外面:“没人看你笑话。”
“噢。”
“那你是来找我分手的吗?”庄恬恬仰脸看他。
“没人找你分手!”
“噢。”庄恬恬又蔫下去了,连头顶那缕呆毛也软了。
俩人一时无话,偶尔有车碾过柏油路,带飞一两片树叶。
“段凌。”庄恬恬叫他的名字,又说,“我好困,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你能把腿借给我躺一下吗?”
他说的小心翼翼,段凌看着他这样无端地就很烦躁,一把将庄恬恬怀里的书包抢下来,放在自己这边。
庄恬恬累极了,头枕着段凌的大腿,小腿蜷缩在椅子上,他的上身盖着段凌的大衣,很暖和。
“我想回家了。”庄恬恬侧头把脸埋到段凌腰上,又重复道,“段凌,我想回家。”
段凌觉得自己心脏不会跳了,他听见庄恬恬说自己要离开。八岁那一年,庄恬恬被庄四海带到自己身边,高中的他们再相遇,十八岁的庄恬恬跟自己说:段凌,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