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汉站起来,慌手慌脚地拿烟给阮君烈。
阮君烈心中好奇,接过来,听他说。
这个黑汉也是一名船主,以前当过兵,做过水手,大名姓赵,叫赵宝林,诨名牯子哥。他在枪林弹雨中走过一场,侥幸没有死,回到故乡撑船,有了家业。胖小子是他唯一的儿子,叫赵宝旺,小名叫旺儿。旺儿本来撑船、游水、吃饭,过得好好的,自从阮君烈的部队来了以后,眼见军队上山捉匪的威风,小小少年的心中动了宏图大志,想要弃船从戎。
旺儿他爹十分反对。
国内正在打仗,战事胶着。国军的待遇不好,战局形式不容乐观,拉壮丁都拉不到,哪有傻子自投罗网去当炮灰的?再说打仗不是撑船,搞不好就丧命了呀。唉。
旺儿他爹愁眉不展,说服不了儿子,但是国军不收的话,他是不能从军的。旺儿他爹今天专门来求阮君烈,希望他开开金口,打消儿子的蠢念头,还让他老实撑船去。
阮君烈听了,觉得很有些感伤。
国军队伍曾经壮盛达几百万,如今削去大半,很不中看。想要人加入也很难,他们只能去强抓壮丁。旺儿想加入是好事,只是他这憨软的摸样怕也……
阮君烈觉得他还是去撑船的好。
阮君烈点头应承。等到旺儿回来,等待他的便是一场严酷的考验。旺儿跑进屋,腮帮子跑得颤巍巍的,轮着两条浑圆的膀子,嚷嚷出来要投军的壮志。
阮君烈对他说:&ldo;你还小,到十六岁才行。&rdo;
旺儿急了,咕哝道:&ldo;我不小。我比大船还高!&rdo;
阮君烈依然摇头,说:&ldo;高不行,要中用。&rdo;
旺儿一阵风奔到院子里,对着墙壁竖蜻蜓,大劈叉,又去外面搬水桶,只见他一手提一桶满满的水,健步如飞地跑到水缸处,哗啦一声把水倾进去。
阮君烈看得哭笑不得。
阮君烈将一只西瓜托在手里,用网兜住,挂在树上。他拿出匣子枪,让旺儿过来,说:&ldo;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瓜?&rdo;
旺儿忙不迭地点头,阮君烈让他站在十几米外,开枪打那只瓜,承诺打中就给他入伍。
旺儿高高兴兴地端起枪,对着西瓜一阵乱she。
一阵霹雳啪啦的乱响,院子里的鸟全部惊飞出去,那只西瓜还好好地荡在空中,毫发无损。旺儿呆住了。
正乱着,卫兵跑到二门,喊一句:&ldo;参谋长从徐州回来了!&rdo;
叶鸿生从前院走过来,跨过门槛,疑道:&ldo;长官,你怎么在宅子里练枪?不嫌逼仄?&rdo;
阮君烈一下露出笑容,叫人料理那只嫩鸡,再把酒打开。
阮君烈对叶鸿生笑道:&ldo;不是我在练枪。&rdo;
叶鸿生走过来,见到船总和牯子哥,听说了旺儿的事情。叶鸿生去把军服脱下,也加入说服的队伍。叶鸿生把阮君烈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无非是他还小,他条件还不够,不能参军。旺儿不吱声。
叶鸿生问旺儿:&ldo;你为什么想参军?&rdo;
旺儿粗声大气地说:&ldo;很威风,我要当英雄。&rdo;
叶鸿生听了,不由问:&ldo;你是想威风,还是想当英雄?&rdo;
旺儿说:&ldo;有啥不一样?&rdo;
叶鸿生笑笑,认真地开导说:&ldo;你如果只想耍威风,是当不了英雄的,参军也不行。&rdo;
旺儿急道:&ldo;为什么?&rdo;
叶鸿生拿手抚他一下,和蔼地说:&ldo;会变成土匪的。&rdo;
船总和牯子哥都露出钦佩的表情,点头称是,好像叶鸿生说出了什么至理名言一样,让旺儿很不高兴。旺儿骨嘟着嘴,不服气地看着叶鸿生,凶道:&ldo;光说有什么用?你去把那个瓜she下来!&rdo;
叶鸿生只好接受考验,把手枪拿过去。
阮君烈给他一枚子弹。
叶鸿生举起枪,瞄准之后,一枪she穿了西瓜,洒了一地汁水。
阮君烈自豪地拍手。
叶鸿生的枪法虽然没阮君烈准,在这么近的距离,固定一个目标,他也能百发百中。
船总和牯子哥也鼓掌。
旺儿郁郁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