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更是简单,以四支平平无奇的银钗簪住,唯有一支玉钗点缀颜色‐‐可就是这么一支随意添来的玉钗,却遍身通翠,玉质好得遥遥一看都觉温润,断不用问,必是价值连城之宝。
她目不斜视,搭着仆妇的手径直往宫门中走,那股淡泊之下掩不去的气势却让两侧的宫人侍卫们都禁不住地低头,不敢再多看一言。
小禄子与莺时早已候在宫门之内,见她进来,忙上前见礼。莺时是与夏夫人见过的,施礼问安即可,小禄子则上前报了名号:&ldo;下奴永信宫掌事宦官小禄子,问夫人安。&rdo;
夏夫人点一点头:&ldo;有劳二位。&rdo;
接着一行人便又继续往里头去,小禄子与莺时心里都有数,压着步子并不走快,免得夏夫人累着。
行了约莫一刻工夫,一行人终是进了永信宫。夏云姒早已候在延芳殿门口,瞧见他们,便迎上去福身见礼:&ldo;母亲。&rdo;
夏夫人只颔首算作还礼:&ldo;窈妃娘娘。&rdo;
夏云姒莞然笑言:&ldo;母亲快请进来,茶点都备好了,母亲尝尝看。&rdo;
说罢亲亲热热地引着夏夫人一道进了延芳殿的院门,直接往寝殿去落座,当真如同寻常人家的亲生母女一般。
待得进了殿,二人在罗汉床榻桌两侧落了座,夏云姒即挥手屏退了宫人。
随夏夫人进宫的仆妇一并退了出去,待得宫门阖上,夏云姒客气了句:&ldo;母亲入宫舟车劳顿,辛苦了。&rdo;
短暂的沉默,夏夫人轻声喟叹:&ldo;我倒不碍事,只是你这丫头……唉。&rdo;
她怅然叹息。夏云姒进宫之事,当时是直接与她父亲夏蓼商量的,提的由头是代姐姐照顾宁沅。
夏蓼一贯以夏家为重,自然知道女儿给皇帝留下的这嫡长子多么要紧,当然就点了头。
待得夏夫人知晓此事时,夏云姒已被作为待选家人子报进了宫中,她想拦也晚了。
她当时只得有气无力地与夏蓼说了一句话:&ldo;阿妁断不会想让阿姒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替她照料儿子。&rdo;
但当时既都无力阻拦,现下说这些更是为时已晚。
夏夫人便在短叹一声之后克制住了情绪,沉思半晌,就说起了正事:&ldo;此番这一位……你可有把握么?若不行就交给家里,你有两个孩子要护着,别太劳心伤神。&rdo;
夏云姒抿笑摇头:&ldo;母亲肯进宫帮姐姐&lso;带话&rso;给我,帮我做这场戏便足够了,旁的事我自能料理妥当,您与父亲不必担心。&rdo;
她这样说,夏夫人便知她不愿家中多去插手。而事在宫中,她不愿家中插手便可连信儿也不透出来多少,家里硬要帮她也难。
而后便是几番循循善诱的苦劝,然夏云姒终不肯说太多,夏夫人也只得作罢,最终只叮嘱她:&ldo;你切记要小心行事。这事说大不大,神鬼之说没有能讲明白的时候,大抵闹上一阵也就过去了。只是,万不可让皇上心里有了什么。&rdo;
&ldo;这我知道。&rdo;夏云姒点一点头,见时辰已不早,便道,&ldo;小厨房的膳该是已备好了,我传膳来,母亲一道用吧。&rdo;
夏夫人却含笑婉拒:&ldo;不了,你瞧我近来身子将养得好,盖因家里寻了个不错的大夫,日日盯着我用药膳呢。我先去看看宁沅和宁沂,而后还是回去用药膳去,不多扰你了。&rdo;
夏云姒只得说:&ldo;好,那我带母亲去见孩子们。&rdo;
夏夫人欣然,应了声好,却又想起来:&ldo;对了,寻得这大夫,倒还是托了徐明义的福‐‐难为他已身居要职还肯念着夏家,与你从前善待下人想是分不开的,母亲谢你了。&rdo;
&ldo;明义?&rdo;夏云姒不由愕然,定一定神,也不好说什么,便带着夏夫人离了寝殿,往厢房去了。
待得送走嫡母,夏云姒立在延芳殿廊下,望着昏暗夜色下的殿前空旷,心里翻涌得一片混乱。
徐明义……
她没想到嫡母会冷不丁地提起这个名字,更料不到他竟还和家中有走动。这猝不及防地搅乱了她的心弦,在她心底激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缓了良久,她才将这份心绪压下,去思量当下的要事。
嫡母劝她的,她其实都明白。夏家势大,这样的事交由夏家大约会简单许多,可她实在怕父亲一旦插手事情便再不由她掌控。而她到底是独在深宫之中、还要这样过完余生,许多事情唯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足以令她安心。
况且,她也不愿落入被父亲牵制的境地。她要的是为姐姐报仇,父亲却不在意这个。他们目的不同,还是不相为谋为好。
嫡母所担心的事情她亦清楚,这点子子虚乌有的事情要劳动嫡母陪她做戏,也是因为她清楚这些。
‐‐神鬼之说有什么可怕?此事真正的可怕之处正在于,或会&ldo;让皇帝心里有了什么&rdo;。
天子的疑心哪里是常人背负得起的,更何况还牵涉了皇嗣之死这样的事宜。
所以这件事到了这一步,看似也并未伤到她分毫,实则多亏了她与庄妃应对够快。
如是迟上半步,让那说她害死了五皇子的话先一步传开,当下是怎样的光景可就说不准了。饶是她依旧可以让嫡母来与她演这场戏,看着也已不过是补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