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内,乳白云绒袄裙的江亦童对窗而坐,纤指轻挑绣针于圆竹绷布上。四面雕花槛窗微开,室外石榴树沙沙作响,其上石榴红玉乍露。金风带起落英纷纷扬扬,飘落在刚完工的绷布之上。江亦童放针拾上,抬眸望去,深秋已至。
“夫子请看。”她放下落叶,将自己的苏绣递给苏绣菊纹对襟衣裙的覃绣娘。
“色调得宜,扎针很稳,绕针无错,挑针尚可。但平针不匀,基底不保,大忌。”覃绣娘抚着丝帛上的并蒂花,端详片刻,细细道来。
“多谢夫子,学生受教了。”
“今日要务,对平针多加练习。我且绣教于布,你仔细看。”拿过侍女呈上的新圆竹绷子,开始平针。
“是,夫子。”室内可闻绣娘有条不紊地分析,时不时伴着娇柔女声的疑惑问声。室外落英缤纷、瓜果飘香。
晚间,一家三口坐于正厅,侍女舒怡、舒心收拾好残羹冷炙,舒温、舒暖便奉上热茶、果盆和碟糕。
“夫君,圆圆,你们快尝尝这石榴籽、秋桃和脆梨。今日下午刚刚采摘切盆。”侬雨欣软毛织锦披风就坐暖炉旁。
“娘亲,圆圆想先吃芙蓉糕。”她还是最好这一份糕点。
“好好好,圆圆喜欢哪个便吃吧。”侬雨欣宠溺道。
“这梨倒是甘甜润喉。”江平穿着常服,每样都吃一点。
“那夫君多吃些。应卯不易,家可作享。”侬雨欣柔柔地望着丈夫。
江平握着妻子的手,回望她。烛光下的妻子,温婉动人,秀美如初。“夫人也辛苦,府中诸事、店铺营运,无一不是夫人打理稳妥,家和美满,稚女玲珑,奴仆恭敬。”
“这是妾身应该的。”她回握着丈夫,轻声道。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夫人是为夫的福气。”夫妻彼此相互理解、帮扶,乃家之大幸也。江平不止一次感叹有妻如此。但是,夫人的身体,愈发颓然,心下沉沉。“近日可好?”
“无甚变化,夫君且安心。”
“为夫明日请济元堂林老大夫给夫人仔细看诊。”希望,总会好的。
“嗯,听夫君的。”看着眼前温柔体贴的丈夫和娇娇嫩嫩的女儿,她很想多陪陪他们。她自幼丧母,又体弱多病,幸得父亲珍爱,安稳成年。然一朝分娩,她垮下了,汤药不断,几乎京城的大夫都说,自己不到十载可活。
几日后,一家子迎来了中秋,往京城侯府和外祖家寄去家书祝语后,在自家庭院上,皎皎月光以赏菊望月,煮壶香茶伴甜糕蜜果,简单温馨地度过这年中秋佳节。
天气日渐转寒,侬雨欣也开始三五小病。江平又请了林老大夫前来看诊。
正院外间,“大人,这两年多陪夫人,让她宽心些。”走得不那么痛苦。
“当真没办法了吗,林大夫。”江平眼内血丝漫延,绯红云锦纹官袍微微凌乱。甫一听到家仆急报夫人晕倒了,江平匆忙将事务交予县丞、主簿、吩咐仆从叫大夫后,赶回家中。
“以此药方,一日三熬,熬足半辰两刻,服之。”林大夫提笔作药方。江平接过便让侍从按照药方去抓药。
走入内室,捻金银丝锦被下的妻子,昏睡不醒;女儿一旁侍疾,神色忧忧,他深感无力。
寒冬腊月已至,将近年关,园中秃枝现梅花。岁月不饶人,一年又过去了。
初春小雨,万物复苏。侬雨欣缎绣氅衣坐于庭轩下,神色较佳,看着细雨蒙蒙。一旁的长条梨花石桌上,一身交领烟水流云袄裙的江亦童正修枝剪叶理花,并插于彩纹叠花花供上。江平粟白绒袍,烹茶读书,时不时说与娘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