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四老爷叹口气,道:“你也别着急上火,人各有命。”
“二哥呢?”傅云英出了正堂,没看见傅云章,眉头蹙起,“他是不是去驿站了?”
“云章没出门……他回房去给姚大人写信,看看姚大人他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傅四老爷回答说。
傅云英安慰傅四老爷几句,拐过长廊,走到傅云章的书房门前,轻叩房门。
里头响起傅云章的声音,“进来。”
她推门走进去。
傅云章伏案写信,可能因为信的内容严肃,他姿势紧绷,不像平时在书房时那样懒散。
傅云英筛了杯茶送到他手边,“二哥,我想求霍大人帮忙。”
傅云章写字的动作一顿,纸上落下一大团墨水。
他没喝茶,脸上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傅云英掰开他紧握兼毫笔的手指,抽走笔和信纸,扯扯他的衣袖,“二哥,我也不知道霍大人肯不肯答应,他不是坏人……如果他有任何不合理的要求,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你放心,我想救月姐,可如果实在救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傅云章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眉头仍然皱着,转头看漏窗外横斜的海棠花枝,慢慢道,“我不是为你找霍明锦求助生气……”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傅云英把茶杯往他手边推近了一点,笑着说,“不过你要是瞒着我去找崔大人,我真的会生气。我不像二哥你这么善解人意。”
他和傅月都是她的亲人,她不想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制于人。
傅云章拿她没办法,端起茶杯喝口茶。他有很多办法引导其他人不知不觉做出让步,可到她面前,那些委婉心机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时,回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莲壳走进书房,道:“爷,黄州县那边来人了。”
傅云章神色微冷。
看莲壳神色不对,傅云英给傅云章添了杯茶,出去了。
傅云章目送她出去,“出了什么事?”
莲壳低着头答:“太太支取了三千两银子……账房怎么拦都拦不住。账房派了他的小儿子过来,人就在外边等着。”
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一个知县一个月的俸禄也才十几两。
傅云章揉了揉眉心,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把人带进来。”
……
大雨滂沱,庄严肃穆的紫禁城矗立在万丈雨帘之下,洗去金碧辉煌和恢弘气势,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静谧。
北镇抚司,审案室。
斑驳的泥土墙上挂满五花八门的刑具,雨水顺着屋瓦缝隙流进室内,墙上漫下一股股黑黄色浊流,潮湿阴冷。
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的男人低垂着头,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中单,伤痕累累,胸前几道横贯的刀伤,深可见骨。
执鞭的力士抬起手,一鞭接一鞭抽向男人,男人疼得发抖,扯动手脚镣铐哐哐响,呼痛声却喊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响。
他的舌头被割去了。
审案室外,被人摁在窗前目睹完整场刑罚的户部使脸色惨白,毛骨悚然。
廊下摆了一张大圈椅,指挥使霍明锦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凝望雨幕中的山石,锦衣卫环伺左右,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声。
审案室里的男人被活活打死了,刑罚结束。
力士松开手,砰的一声,户部使瘫软在地。
霍明锦望着廊前垂挂的雨帘,淡然道:“锦衣卫查案,缉捕、刑讯、问罪,无须经过刑部和大理寺,招还是不招,你自己定夺。”
户部使回想方才那男人的惨状,抖如筛糠,泣道:“霍大人,既然纸包不住火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说了是死,不说还是死,我愿意指认陈阁老,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霍明锦没看他,道:“你的家人已经送去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