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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页(第1页)

“宝玉是个心性良善的,他自己好,也只把别人当好的,岂不知人心隔肚皮?”贾母自顾自说道,也不管鸳鸯脸色微白,低头不语的模样。“可怜宝玉身边没个明白人,他只当那是他弟弟,他掏心窝子似得待着,可人家呢,连替他引见引见也不肯呢!”贾母越说越气,这还只是个刚刚中了进士,就这样不把她、不把宝玉放在眼里,日后若是为官作宰的,可不得乱了嫡庶,爬到宝玉头上去了?可恨珍儿那一帮子糊涂的,还非得开了小祠堂让他祭拜!方才种种,鸳鸯在外间儿听得分明,她素来跟着老太太还管着老太太的私房,但凡府里有些交情的家族门第,她心里都有数儿,何时听说过这陕甘总督刘家与府里有一丝一毫的牵扯,老太太那样的话儿,无非就是拿着三爷作梯子,想让宝二爷出头罢了,只是人家宴请的是今科进士,宝二爷一个白身去了,能得个什么意思?也就是老太太看着宝二爷哪里都好哪里都讨人喜欢,觉着刘家定是会看上二爷。可实际上,无非是落了环三爷的面子罢了。她也真想不明白,如今环三爷得志,以老太太的精明,不说笼络着,怎地还这般过不去似得?如今老太太把这话也对她说,鸳鸯心里七上八下的,隐约知道贾母打的心思,心里怕的不行。鸳鸯最是个剔透的人,以前虽然也想过做宝二爷的姨娘,仗着她老太太跟前第一得力的大丫头,定能享一世的福去。可年岁越大,她看的也越透,这宝二爷,到头了也就是个胭脂堆里的大丈夫,指望他出仕入阁的是想也白想,只怕也就是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等看不清的还抱着那虚想头。若是只那样还好,反正有荣国府撑着,老太太溺爱他,这大半的家财怕是都得落到他身上去,封妻荫子做不到富贵还是能享得的,可谁料偏偏是那样一个人做了宝二奶奶,从宝钗进门到如今,宝二爷屋里头发生的那一桩桩一件件,鸳鸯看的骨头都发冷,这宝二奶奶的手段是杀人不见血,鸳鸯冷眼瞧着,她心里最明白,别看袭人等现在还风光,等她们生下了孩子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宝二奶奶现在就能和她那个丫头莺儿把宝二爷拢的一条缝都没有,到了那时只怕袭人等的下场……“老太太!”鸳鸯声音略高,赶忙又弥补道:“您呀,保重您的身体要紧,由您这个‘泰山奶奶’在,什么坎儿过不去!快别费神了,小厨房里野鸡崽子汤想是好了,我给您端来去,前儿您不是说那个有味儿么,特特找了两日,才又弄来这新鲜正道的野鸡崽子,小厨房忙忙给作了。”贾母心里受用,这一回略过不提,只心里有了新计较去。80运筹帷幄进士一甲三人,早在殿试后就被授予了“翰林院修撰”、“翰林院编修”的官职,二三甲进士却还需在保和殿再次经过朝考,综合前后的成绩,择优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其余分入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为知县、散州知州。贾环和史墨如愿以偿进了翰林院作庶吉士,庶吉士三年为一期,此科庶吉士多达56人,为历年之最,史墨和贾环这两个年纪轻轻就中了的进士在其中,反倒不算引人注目了。众人都悄悄议论圣上怕是有大动静儿,这翰林院庶吉士惯例是作为朝廷官员储备之用的,今年圣上点了这么多,不是有大动作是为什么,就连元小舅也这么说。对元小舅而言,两个小子年纪尚小便中了进士,实在打眼了些,能在翰林院待上三年,隐于人后,对他们二人是最好的选择,三年后,皇上收拾的那些人收拾的也差不多了,正是朝廷需要人才,官职空虚的时候,两个小子赶得正巧儿——皇上势必提拔一群年轻的血液充入朝堂,史墨和贾环两个小虾米夹入其中是一丁点儿不打眼。“舅舅,这方子对罢?”史墨瞅着那两张丝绢,实在没瞧出来这是一张毒药方子。元澈托着对在一起的两张丝绢,眼眶微红,力持平静道:“就是这一张方子。”断送了他老父的命,断送了他元家满门。朱永安环住小舅舅微微颤抖的臂膀,一手把方子从他手里拎出来,大掌轻轻拍拍这人绷直的后辈,分神向外甥们解释:“前朝传下来的秘方都是用这等谜字写成,往往一个字就代表固定的好几个字,宫里的藏书阁有这种谜字的本子,只需对着就能还原了这方子。”元澈冷冷道:“此方名为归泉,意为送归黄泉,无色无味,只需六个时辰便可让人死去,生前无恙,死后三刻便再难寻踪迹,在前朝厉宗年间是大大的有名,只是前朝仁宗即位,感其阴毒,命人销毁,这才渐渐销声匿迹。谁能想到贾家的老太太能在宫中找出这失传百多年的毒方呢?谁能想到我爹和几位叔叔猝死是因中了这毒所致?那史家毒妇自以为天衣无缝,可却小看了我大哥,大哥他善读书,不拘经史子集天文地理,便是旁人眼中上不得台面的医卜游记的书他也看,父亲叔叔们死后他便怀疑,直到他自己也中了此毒!”元小舅的眸子极冷,满是痛苦愤恨:“此毒诡诈,唯与一味最常见的生姜有反应,中此毒者再食生姜便会腹痛如绞,血变作粉色,痛足六时辰方死!”说着,便从贴身处抽出一条污迹斑斑的布块,哆嗦着手展开,那像是从中衣上撕下来的破布上,用血写了三个大字:两个小的是‘归泉’二字,另有一个斗大的“冤”!朱斌瞳孔一缩,这块布,就是他也不知道,怪不得逸之会咬定了那毒是归泉,原来当年元大哥死前给他留了信。只是那血字明显浅上很多,细看来竟是粉色的。史墨和贾环震惊到木楞,只听小舅舅道:“自从你外祖父和叔祖亡故,你大舅舅每餐必定食姜,身上也贴身带着一块生姜,我悲恸之余从没去注意,这些便是你大舅母想方设法把这块留书传递与我时我才知晓,彼时你大舅母已随夫自缢。”史墨默然,他从小舅舅口中听到过这位大舅母,这位大舅母出身宗室,乃是千金之体、郡王之女,有郡主的诰封,元家出事大舅舅被冤屈时就被郡王府接回去,大舅母百般疏通求情不得,后竟只一心一意的要把小叔子和姑姐送出京去,无奈时局太乱,郡王府无力,这位大舅母和他史墨的母亲拼死才将小舅舅送出城去。随后,在大舅舅猝死之时,大舅母一根绳子也随着去了,再然后,他母亲——史侯府的长媳生下他之后也血崩而亡,小舅舅孤零零一个人背负血海深仇,踽踽天涯。元澈眼睛通红像要留出血来,朱斌不敢去看,唯恐在那双他平生最爱的眼眸中看到仇恨,却也不肯松开手,一只大掌执意的牢牢地握住那人的手。这仿佛是朱斌最恐惧梦境的重现,他深怕像梦中一样,下一瞬元澈就与他反目相向,让他再求不得……当年之事,元家是因他父皇而亡,可偏偏因种种桎梏,他父皇不仅没能保住元家仅剩的元初霖,还这么多年没能为元家正名……元澈恨他,也是理所应当。(还记得么,小舅舅的产业就叫‘初霖楼’,这是史小墨他母亲的闺名…)好半晌,元小舅才平复下心绪,拍掉某人出汗的手,淡淡道:“你们做的很好。只是,环小子,你是什么打算?还在荣国府那烂泥塘子里对你没好处。”贾环这才放开安慰史墨的手,又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绢纸来,道:“这是我在同一个锦匣里找到的,那张原是放在匣子夹层之中,这张却是在上头,我料想有用,便也拿了来。”元澈听闻,拿过来一看,却笑了:“这张是副本,也是个害人的物件儿,名为‘腐心丸’,这方子我倒是见过,怕是荣府里还有不少人还用过。”把方子还给贾环,哂笑道:“你姑妈,还有你大伯娘,嗯,还得加上东府那位蓉大奶奶,都是败在这张方子上的。兴许,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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