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心里叫苦,面上却道:“奴婢对姑娘的心谁不知道,若不是一心为姑娘,这样掉脑袋的大不敬的话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说出来呀!”不等罗姣容不耐烦,就赶忙道:“是我从舅太太窗子底下听来的,几位舅太太围在一起说话,神神秘秘的说起这个来,那声音特别小,若不是奴婢自小耳朵灵都不清楚呢。说的就是太子殿下的事儿,大舅太太说担心姑娘吃亏,三舅太太说姑娘还能比不过一个男人去,二舅太太也这么说,还说等、等姑娘生下了嫡子那可就是大庆最尊贵的女人了……几位舅太太对是不是把这糟心事儿告诉您正辩上了呢,还是四舅太太说先不告诉您,等您成了妥妥的太子妃再跟您说,说是怕您冲动了。”翠荷一口气说完,罗姣容的脸色已经六月雨一般阴转晴了,她和金嬷嬷对一个客居表小姐的丫头居然敢到府中正室太太窗子底下偷听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儿竟是半点不赞同都没有。罗姣容戳戳翠荷的嘴,笑骂道:“行了我知道,属你衷心!快说,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是个什么人?叫什么,住哪儿?”翠荷满脸带笑:“若是打听不清楚这个,我也不敢到姑娘跟前学嘴来了。舅太太们倒没说,不过我出来后拉住大舅太太的陪房好好问了一通,大舅太太最信她那个陪房了,什么都不瞒着她,我敲了半天才撬开她的嘴,果然那老货知道。说是那人是个书生,似乎还挺有几分才气,叫什么大舅太太也不知道,只听人说他字逸之,住在……那可是间大宅子呢,太子殿下对这人似乎有几分看重,姑娘,咱们是不是先探探底儿。”罗姣容柳眉倒竖,怒道:“哼,一个腌臜种子也配让我探底儿!我现在先不收拾,等日后……”罗姣容总算还有几分脑子,只不过她那几位舅母很快就给她添柴加薪了,不几天就有那似是而非的话传进她的耳朵里,每每罗姣容强压下怒火之时就会有更戳她心窝子的话传过来。罗姣容整个人被刻意养的偏执至极,依她所想,只要她要的,就得是她的,旁人动上一分一毫她就要剁了那人的手——即便是现在她的目标变成了太子妃,可她依旧把持着她那两个表哥的院子,但凡有长得好看点的丫头总要折磨一番就能看出来她这病有多重。她那两个表哥早就因为受不了她常住书院,故而金家二太太和四太太有多想儿子就有多恨她。简直是不遗余力的火上浇油。罗姣容‘隐忍’了半个月,果真没忍住,金家太太们想借势头正旺的元家人的手收拾她,怎会不先打探好根究,特特挑了这一日休沐日啜哄罗姣容。罗姣容拎起鞭子,命人背上她的弓和箭,发誓要把那腌臜种教训的再也不敢缠着太子殿下。故而,元澈懒洋洋的一出门儿,迎面就撞上了趾高气扬的罗姣容。罗姣容端着一副世家千金的模样,她身边的那奶嬷嬷嘴巴却真臭不可闻,j□j一串串的流出来,饶是元澈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拧起了眉角。元澈不愿低了身份去跟个弄不清东西的闺阁丫头计较,背着手命人把他的坐骑牵上前来,他赶着去见小甥孙呢,谁耐烦跟个小丫头歪缠,等回来让人打听了是哪家的丫头,与她家尊长知会一声就罢了。元小舅舅难得心情大好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都略到脑后去,可罗姣容却以为他是心虚胆怯了才会避让,愈发的不依不饶,看元澈上了马,竟然打马上前冲着马屁股就甩了一鞭子。自打元老帝师御马前行坠马而亡后,对马作手脚就已经成了元澈的禁忌,罗姣容此番是明晃晃的踩住了元澈的底线。更不提她一个闺阁小姐嘴里不干不净的竟然侮辱到元家先祖。叔能忍舅不能忍!元家跟着元澈的下人都是上过战场有功夫底子的朱太子嫡系,早在罗姣容扬鞭的时候就把事态控制住了。元澈翻身下马,冷冷的夺过罗姣容的金丝马鞭,扔到地上还不算,抽出随从的刀就劈成了三段。罗姣容几乎要气疯,理智全无,睁着大眼一时没回过神来。“压她们回家去,打听清楚是哪个府里的,让她们尊长先教养好小辈再把人放出门来罢!”元澈冷道。说罢翻身上马,打马前行,岂料罗姣容竟然疯癫到那种境地,她竟然夺过丫头背上的弓,举弓便射!这已不是一个教养不当、年少无知所能掩盖的了,刺杀朝廷大员,只这一条,就够承恩公全家问罪。幸而元澈的护卫不是吃素的,他本人虽说是个文臣才子,在北地那么些年身手也敏捷的很,猛地一矮身,那只箭被护卫劈了一下又蹭着他的衣角落到了地上。那奶嬷嬷见她们姑娘出手伤人,非但不惊惶,反而气势越发蛮横了起来,吐出来的话更是难听。元澈忍了又忍,冷眼瞥了侍卫头一眼,可解了侍卫的禁了,兜头一个碗大的铁拳,立时就把那老虔婆的牙打掉了三四颗。跟在元澈背后的两个亲卫私底下握握拳头,很该如此,解恨!“刺杀朝廷命官,通通绑了送到京衙门去!”领头的护卫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若是今天元爷有个万一,不不,就算有点小擦伤,太子殿下也能气疯了,他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兄弟们想留在元爷身边万万不可能了!一点没怜香惜玉的堵嘴压走这些人,负责此事的小头目得到头领的眼色,暗自点点头。于是,稍一会儿,京衙门就战战兢兢地接见了一伙拿着东宫腰牌的人来送刺杀朝廷大员的“重犯”。元小舅又重新上路,只这时却没那好心情晒日光儿了,磨着后槽牙心道:那女人口口声声太子殿下,呵,他倒成了个腌臜下贱的人了……哼,朱永安究竟怎么人家了,叫个女孩儿把他这个受牵连的恨得要要了他的命才罢手!于是,继马踏飞燕过后,朱太子殿下又无辜躺枪。可以预见,太子殿下今日的心情不会太好。大结局任谁也没想到承恩公家小小一个孙辈的丫头能搅出这样天大的风波来。堵到人家府邸门口不说,没出阁的小丫头飞扬跋扈口出狂言也能含糊过去,可当街刺杀朝廷大员是个什么事儿?!真个是目无王法狂妄至极!且不说被刺的这位不仅位高权重,还是当今太子心尖尖上的人物,便是那一抓一大把的七八品的小官儿也不是她一个没品没封的小姑娘能够任意磋磨的,更枉论说打杀就打杀了。没半日,罗姣容这番“威风壮举”便搅得半个京城沸沸扬扬了。这是何等狂妄呀,罗小姐比本朝历代嫡出长公主都要威风了。又有那好事的把罗家另个未出阁的闺女当街冲撞太子座驾致使马受惊被踏伤的事儿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啧啧,罗家行事教养可真叫人看不上。京中一二等的人家面子上淡淡的、偶或叹几句罗家门风不正罢了,可哪家都不错眼的盯着这事儿:一来近来京中颇为清净,各家夫人太太都有些无趣儿,有这现成的话头精彩的热闹瞧着乐呵乐呵也是好的;二来么,就是各家心里头不能说巴望了,毕竟太子日后登大宝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那太子妃未来皇后的位子还真没几家能风轻云淡的不在意呢,这不,正好观望观望太子殿下的意思,若是太子殿下轻轻放过了……各家当家太太光想想就心头火热,她们心里头只觉得世间男子哪有不贪鲜贪色的呢?那位小元公的确君子如玉、瑚琏之资,太子殿下即便现下心里有他,一旬一年都可能,可一生一世…呵,她们反正是不信的。朱斌冷着一张脸,身遭肃杀气之盛,便是随他边关血战的亲卫都受不住,脸色泛白的个个紧握缰绳,恨不得有那缩地成寸的神通立马把他们弄到元爷跟前去。史墨眼里轮转的都是冷光,在一群亲卫中显得有些瘦弱的身板像绷紧的弦一般——他们刚出了城,就接到心说小舅舅被人遇刺,亏得亲卫警醒才只划破了袍袖。史墨当下脑袋就一嗡,刚才朱大舅的马匹之事他们几个心里都有数,可这边刚疯了马那边就遭了刺了,谁能不怕这是敌人调虎离山鱼死网破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