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才出来,身体虚,还没去上课。蒙辰将人接到蒙馆里,就养在自己那院子里。他每日晨起带着苏舟在院里打拳,每日陪着苏舟食汤进补,休憩前在院里听苏舟念书。蒙辰舍得自己骂这些徒弟,却舍不得别人说一个不好。苏舟最小,他一直都当作孙子养。
可这小孙子,突地就从一只毛猴,变得寡言安静。午时空闲,蒙辰偶尔能见苏舟坐廊下发呆。
钟攸行程在即,书院课试一过,就给放了假。他这一拖再拖,硬是将日子拖到了十一月底,京都来催了两次。钟攸就压在第三次前,应了出发时间。苏舟一事后,蒙辰一改前态,强硬压制烟粟通行,朴松才的烟行硬是关掉了,两方正是僵持期。
初冬凉飕,枯枝刮风。
这个日子里,许兰生红妆登轿,将嫁也。那一路囍字高贴,隔着墙院,也听得清楚。
苏舟披发坐廊下,拥了只暖炉。
不知谁喊声“起轿喽”,顿时稚子同呼,欢闹沸声。
苏舟望着那遥远的院廊尽头,门缝这样的细,又那样的小。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看见了姑娘凤冠霞帔,眉眼轻笼的样子。
两道墙,三出门,一条街。他爱的姑娘就在那里,盛装登轿。由另一个男人牵着,从此步入他乡,与他这一世,再无瓜葛。
风簌簌的刮了叶,苏舟给自己沏茶。这一手是先生才教的,热袅烟气一冲,他的眉目就湿漉清晰了。
两杯茶。
风拂茗烟,苏舟抬手抿了其中一杯。外边笑声轰响,他垂望着茶,看涟漪波荡。
院里寂寥。
轿子开始动,吹打与欢笑皆同往。红帘摇晃,轿里的新妇盖头荡动,不知怎的,滚出几滴水,砸在素白的手背,消失嫁裙上。
没有少年郎来追轿,没有新嫁娘提裙跑。
苏舟坐到天地安静,他的茶还没有喝完。廊下空荡,他喜欢这空荡。
风吹,吹掉了叶,吹落了雪。
门突然叩响,吱呀的被推开。钻出了榕漾带绒帽的脑袋,约是跑得急,脸上还红着。他扒在门沿,望着苏舟,应是在分辨,突然呼啦的推开门,红着眼跑过来,大喊着:“师兄!”
这小子一个扑腾扑上来,苏舟幸推开了茶盘,自己被他扑了个摇晃。榕漾扒着苏舟的脖子,放声哽咽道:“师兄。”
“诶。”苏舟拍他胳臂,笑着应,“诶。”
后边跟着的朴丞扛着书,满头是汗,追着道:“你,别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