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突然被以极小的力道握了一下。
“你看。”武云起依旧看着前方,双唇翕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就是我所走的路,也是你所走的路。”
为百姓,为江山,为天下。
他在借着这件事,鼓励她不要放弃,重新站起来,继续前行。
心中好似拨云见日,最后的一丝阴霾也消失殆尽。艳阳昭昭,指引前路,或许依旧艰难坎坷,但以毕生心力去铸就这一腔抱负,又有谁能说不值得。
况且,这条路上,也并不是只有她孤单一人。
蒋凝秋回握,转过头去,恰巧对上武云起的双眼。“我明白了。”她如释重负地扬起嘴角,“武云起,多谢。”
闻言,那双墨玉般剔透明澈的眸子当中,也泛起了极其浅淡却温暖的笑意。
又与百姓们依依惜别了很久,众人终于得以踏上归途。
庄楚执意要追随武云起以报恩德,因此也随着他上京。庄氏自然跟着弟弟,把颜时找来当做鹿儿替身的那个痴儿也一并带上,故此加了一辆马车跟在后面,供他们母子三人乘坐。庄楚在外面骑着马,黑大个很是细心,见蒋义护在蒋信的棺椁旁边,形单影只神情落寞,便主动凑了过去,几日下来,两人倒是熟稔了许多。
雷鸣山的水路虽然重新恢复了畅通,但厉州境内的河流干涸已久,想要恢复并非一朝一夕之间便能完成,如今大多数地方,也只是河底的淤泥又变得湿润的程度而已。然而,这毕竟让一度陷入绝望的人们看到了盼头。
沿途看去,虽然仍是赤地千里,山川荒芜,但见到的人们却不似来时那般颓废麻木,他们的眼中,已经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得见此情此景,蒋凝秋与武云起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
被派去搜寻张邦奇的三十骑兵还没有回来,顾绾绾则带着余下的七十人,将他们一路送出了厉州。过了关卡,便是分别之时。
“蒋妹妹,”女将军掀开车帘,“你下来一趟,我有事情与你说。”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蒋凝秋已大致了解了这位身为目标九号的顾大小姐的性情。出身与长辈的宠爱令她有些骄纵高傲,心直口快,不太会去在意旁人的感受。但是一旦遇上正事,却又会可靠起来,和孟荷吟相同,都是雷厉风行、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顾绾绾对她的莫名敌意似乎在来到秋山城后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和她十分自然地搭起话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蒋凝秋虽然为她的粗线条感到汗颜,却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就将之前的那点芥蒂抛了开去。连日下来,两人也算是相处愉快。
两人走到路边,离车队很远了,顾绾绾才停下脚步。却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一下下地摸着爱马的鬃毛。
“雷鸣山时多亏顾姐姐出手解围,当日多有冒犯,小妹在此赔罪。”见她不说话,蒋凝秋只能主动一些,“也多谢豫国公与谢将军,长阳谢氏的援手,蒋府感念在心,定当回报。”
“行了行了,不差你这两句客套话。都是盟友,谈什么谢不谢的。雷鸣山那件事我也有错,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就不提了。把你叫出来,也不是为了听这些交际辞令的。”顾绾绾摆摆手。她抬起头,盯着蒋凝秋的眼睛,冷不丁地抛出一句,“我问你,你是不是对那武探花心怀思慕?”
心怀……啥?!
晴空一道惊雷,将蒋凝秋劈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回过神时看到顾绾绾笑得促狭,连忙结结巴巴地辩解:“怎……怎……怎么会!只是出……出于公事,临……临行前伯襄又嘱咐我多……多拉拢他,这……这才……”
“哦?”顾绾绾拖长了声音,“那,‘我对武云起没有半点心思’,这句话,你敢拍着胸脯说吗?”
“……”蒋凝秋张了张嘴,可嗓子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一般,硬是吐不出半个音来。她努力了几次,却无一不以失败告终,最终只得自暴自弃地低下头去。
这层窗户纸连她自己都不敢碰,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另一个人简单粗暴地戳破。蒋凝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脸再见顾绾绾了。
见了她这副心虚又脸红的模样,顾绾绾那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笑着轻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是我冲动了。”声音中带了点点失落和惆怅。
顾绾绾向来都是神采飞扬、活力四射的模样,蒋凝秋还是第一次听见她的这种语气,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女将军却没有说下去,伸手入怀,从贴身处小心拿出一件东西,递了过来:“我若是不说,只怕都要让你马马虎虎地忘了。喏,好好保管着,回去还给伯襄。”
蒋凝秋一看,此物不是别的,正是当初离京时谢擎深交给她作为信物的玉佩。
若不是她提醒,还真给忘了。蒋凝秋不禁赧颜,连忙将玉佩接了过来:“还好有顾姐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