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那一天,大雪扯天扯地的下着,有如蝶翼一般无声的落在蜃龙山上,茫茫视野,雪片乱舞如鳞甲,银光耀眼,还真是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
“阿晏,这还是我陪你第一次赏雪……色洒妆台粉,花飘绮席衣。入扇萦离匣,点素皎残机。我记得有句诗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嗯,这是唐太宗的诗。”
“雪再美,也不及你美,能再看见你的模样,真好!”他含情脉脉的垂眸看着她,恢复了视力的眼瞳焕彩迷离,静影沉璧,仿佛洗尽铅华得到了重生一般的纯澈,照得她脸上不禁染上一丝羞色。
“想不到在这紧张的战势之中,危机四伏的时候,你反而浪漫得让我无可抗拒……”眼前不管一切如何变幻万千,他们的视线总能通过茫茫宇宙,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一切。
“不浪漫,又岂能再次夺回你的芳心?”他一笑,将她身披的鹤羽大氅再次系紧了一些,柔声道:“待到宫中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会继续让我王妹东方千冥来做这昕晔国的女王,而我将会带你们母子去浪迹天涯……”风帽掩着她冻得红彤彤的脸,他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再次叮嘱道,“在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其实我的心又何曾离开过你……她甜蜜的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神情不安的唤了一声:“千夜……”
他看了一会儿苍茫的穹宇,从空中接了一片雪花,目光由远及近的拉回,落在了她的脸上,回道:“怎么了?”
她沉默了半响,忐忑不安的回答:“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可就是很害怕,你这次回宫……”
他截断,立忙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怕司马正雄已造反,把持住了朝政,拿千冥来威胁我,是不是?”
她犹疑着,轻轻点了点头。他却付之一笑,那般云淡风轻,搓暖了自己的双手,他再次扯紧了她的风帽,用自己毛绒绒的袖口去抚她的脸颊,万分自信道:“你别忘记了,你前世的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而且君千夜在这个乱世中也有魔君之称,就凭他们那些凡夫俗子。又怎奈何得了我?”
“可……要是他呢?”她担忧的接道。
“他?哪个他?”他还是微笑着问。
她幽长的睫毛扑扇着,望向他的笑脸,措辞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五年前你放走了一个傀儡,那个傀儡有能与你媲敌的智慧和能力……”
原来她担心的是那个傀儡,如今他也感觉到离那个傀儡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那逼迫过来的杀气,笑了笑,他安慰道:“这你也不用担心,五年前。他就杀不了我。五年之后,结果还会是一样的,何况,我们等同于孪生,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在他身体里复苏,因为我是他。他亦是我,而且他永远都会是我的影子……”
“什么?”这个答案虽让她放心,却也令她吃了一惊,“在他身体里复苏……那要是他死了,会不会也在你身体里复苏?”如此推断着,她眼中积满了担忧。
“其实……”他的神色黯了下来,回道,“他是我的另一面。也是最阴暗的一面,我将恶的力量分给了他。所以,他算是我另一个恶的自己,如果他死了……我的灵魂会完整……”
“可是如果你的灵魂完整了,是不是就会变坏了?”
她的这句话问得很天真,让他禁不住一笑,捏了捏她冻红的琼鼻,他道:“就算我变坏了,对你的爱也会始终如初,纵然是沧海桑田、宇宙万变,你在哪里,我的心就在哪里。”
“得了,就知道说这些甜言蜜语。”她少有的嗔怪和娇喋,让他忍不住抱紧了她,呢喃的低语:“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就在这里好好照看我们的孩子,等我回来!”
蜃龙山上的木偶军团和机关都是保护她的重要武器,而魏雨庄等人也成了随时供她驱遣的下属。就是离开这里,他也会为她铺好后面的路,将一切防御措施都安排妥当。
雪花落满了他的全身,也落满了她的全身,三千军士在他身后等候,但他们二人仿佛忘记了一切,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咫尺之距,相互凝望,互诉情怀。世界静得仿佛也只能听到雪花飞舞的声音,两人的睫毛上都承载了点点柔白,她忽然叫奶娘抱来孩子,对他微笑道:“千夜,不给孩子取一个名字再走么?都好些天了,让你想,你难道还没有想出来?”
“明明是你说这个名字也不好,那个名字也不好,我可没有你那么有诗情画意,所以这取名字的事情就还是交给你了……等我回来了,你再告诉我他叫什么?”他笑笑,在婴孩的脸上揉了一把,没想到这孩子不哭反而笑,乌黑漆亮的眼睛滴溜溜的望向他,逗得两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奶娘也趁机奉承了一把:“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见到父母都只会笑不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