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燕的脚步一滞,她未料想江柯这等谦谦君子,也会有言行失态的时候。
江柯不否认自己是优柔寡断的人,作为长兄,他对家中每个兄弟,都是费尽了心血,不忍见他们走上弯路。
当初对江琉因为痛失陈闵闵,而走上邪路的事情,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并挽救于萌芽。
如今对江桐,他告诫自己要尽心竭力,想方设法将苗头扼止。
江柯见卫燕停下步子,继续掏心肺腑说道:“他如今虽面上表现得无常,可我却察出,他眼下的情况远比当初的子严可怕百倍。”
“子严姑且放浪形骸将心中伤痛发泄,可子瑜却隐忍不发,压抑久了,便成了心魔。”
“你可知晓,在你走后,他几度濒死,可后来为何又活下来?”
他顿了顿,面带悲戚。
“你父兄打折他的脊骨,迫着他签下和离书,又断了他一条腿,让他终生落下隐疾。”
卫燕心中兴起一寸波澜,这些事,若是江柯不说,那她定是永远不会知晓的。
可,那又怎样呢?
眼下就算江桐死在她面前。
她亦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她并未转身,身后江柯却犹在说着,“你可知他后来,为何还挣扎着爬起来、苟延残喘着活下去?”
对面无声,江柯合眸长叹。
“全凭对你的一腔执念。”
“如今支撑他活下去的,不是科考,不是仕途前途,唯有你。”
“他早已疯了,夜以继日地苦读,别无他求,只求来日,金榜题名时,你能在再看他一眼。”
江柯带着怜悯说完这一切,睁开眸子,期待看到卫燕转身。
可卫燕的背影却决绝的惊人,嗓音亦坚冷若寒冰。
“大哥,我眼下清清楚楚告诉你。我卫燕此生,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当初那场大病,她几度濒死。
可醒来后前尘尽抛却。
便譬如新生,斩断过往一切情思。
开启崭新的人生。
那将是轰轰烈烈、丰富多彩的广阔一生。
而非耽于一人,宥于宅院的狭隘人生。
江柯苦笑着摇头。
“我知道,所以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亦是我今日为何找你来的理由,他如今那份偏执,天可见有多么可笑,我真无法想象,若是哪日,这个他自行编织的梦破碎的时候。”
“会是何等的景象。”
他真怕他会因为这份偏执,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亦或是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若你还对他存有,哪怕一丝的怜悯,可否请你,在来日与他见面时,稍稍留一分余地,纵使你与他今生就此无缘。也能否稍稍留情些,使他不至于失了存活下去的希望,哪怕——
哪怕让他余生都残存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度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