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扉重重撞回来,骇得琇莹一缩脖子,不自查地冒出金陵话来:“吓人吧啦的,一瞧就是个邪头八角!”顿了顿,又道:“两个都是!”
琇莹摆弄着衣裳,手中放慢,忽而为李惟俭担忧起来。公子生得俊逸,待人又和气,哪儿哪儿瞧着都好。就是那欠下的三千两银子,这眼看就要二月,只余下两个多月,公子能还上吗?
呸!公子一准儿能还上!
琇莹摇头,神色先是坚定,继而嘴角弯弯。想着若是公子还了银子,想来哥哥也不会这般防着公子了吧?她这般庄户人家的女子,许给寻常庄户,只怕要劳累一生。莫不如给公子这样的做个姨太太……
琇莹痴痴发怔,晴雯已然一路穿过庭院,进得了正房里。
晴雯扫了一眼,就见红玉那小蹄子正矮下身自那方才抬进来的箱笼里一样样捡拾着土仪,脸上还堆着笑意。转头四下一瞥,才瞧见李惟俭正端坐在书房桌案后,翻看着书籍。
晴雯咬了咬牙,便朝着红玉径直行过去,待到了其身旁,迎着其转过来的目光,就低声道:“这里有我,你下去拾掇吧。”
红玉见是晴雯,说道:“我又不急。”
晴雯冷眼一瞥,说道:“你怕不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三等丫鬟都在外房伺候,房内哪里轮得到你?”
“你——”官大一级,红玉咬牙,转头见李惟俭在看书,忽而不知想起了什么,丢下手中物件径直起身,居高临下笑道:“好啊,那你可仔细了。四爷说这土仪平均分了,另外一箱子是送哥儿、姐儿的,可不好弄错了。哼”
红玉迈着小碎步娉婷行出正房。待其出去,晴雯才收回目光,厌恶地轻啐了一口,这才矮下身拾掇土仪。
这一箱子火腿好办,东、西二府平分了就是。待晴雯打开另一箱笼,却见里面满是文房四宝与团扇等零碎物件,她当即就犯了难。
点算过府里的哥儿、姐儿,晴雯分了半晌也不曾分明白。仔细观量,却见箱笼下方有张纸笺,她顿时便知道中了红玉的奸计!
心道这般胡乱分只怕不得李惟俭的意,她便起身,咬了咬下唇,悄声挪步到书房外,等了片刻,待李惟俭放下书卷,这才开口道:“四爷,给哥儿、姐儿的物件如何分?”
李惟俭正忖度着明日行程,没听出说话的是晴雯,便随口道:“按照纸笺上写的分就是了。”
他面前摆着两封信笺。大伯李守中虽责骂得很,可到底临行前给了一封信笺,命自己拜访其同年好友,现任工部尚书古惟岳;另外一封信笺则是林如海给的,拜访的则是刑部左侍郎严希尧。
正忖度着行程,忽而听得身后传来啜泣之声。李惟俭扭头,这才瞧见晴雯依在书房门前正垂着头抹眼泪。
“咦?怎么还哭上了?”他起身走过去低头瞧了眼,抬手扯着晴雯的衣袖:“来来来,坐下说话儿。”
他将晴雯扯到椅子旁让其落座,自己一手撑着桌案,略略俯身说道:“这是心里委屈了?有不痛快的说说,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做主。”
晴雯瘪着嘴,抽泣着道:“我……我不识字。”
“哦,那些物件就别管了,过会子我自己分就是了。”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般年纪,好似花朵一般,不识字总是不好的。嗯……回头儿我想个法子。”
“四爷……要教我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