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衙役们还在政务上百般干扰贾政,贾政为人清廉正直却不圆融世故,事事处处被蒙蔽也无所察觉。
却说许久没有登门的南安太妃这天亲自到贾府,贾母和王夫人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盛情招待。
南安太妃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那回给老太太祝寿,看了你们家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极好,我回去以后时常惦记着。除了那几位出色的亲戚家的女孩,还有一位是你们自家的,是叫探春吧?她举止气度超凡脱俗,真真是对了我的眼缘了!我这回来呀,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收她为义女,你们看如何?”
贾母忙说:“我们无缘无故高攀,实在是诚惶诚恐,太妃是有什么缘故吧?”
南安太妃笑道:“老太太果然是个明白人,我也不绕弯子了,你们想必听说过,先前许多年南边安稳无战事,近些年那些归降的藩属国却一个个的挑起事端。我们南安郡王正是负责南方战事的主帅,这几个月来跋山涉水,加之水土不服,粮食也补给不足,竟吃了败仗。现如今人家要求和亲,我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忍心?况且她自小病弱,怕是在路上小命就没了,所以我想……”
贾母和王夫人都吃了一惊:“和亲?”
太妃笑道:“是的,你家这个女儿是我见过最合适的,她的风度一定胜似我的亲生女儿,不会辱没我们王府的名声。再说,贾府如今虽大不如从前,这也无须讳言,但你们毕竟是世家中的翘楚,所以我们已经上报朝廷,选定了探春姑娘。”
贾母问:“既如此,日子定了没有呢?”
太妃道:“这倒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自有人来详谈,我今儿来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
南安太妃出门后没多久,史湘云的新婚夫婿卫若兰来贾府求见贾母,贾母忙让他到荣庆堂。卫若兰含泪道:“我父亲随南安郡王出征,如今战死沙场,人家要和亲,我听说可能要来贾府选女孩子呢!”
贾母道:“我刚刚听南安太妃说了,哎,我们贾家如今处境艰难,也没个贵妃撑腰了,还得罪过忠顺王府,哪里都没有说得上话的,朝廷一个得力的也没有,难道还能抗拒不成?”
卫若兰道:“只怕我们卫家也从此衰落了!”
贾母道:“湘云怎么样?”
卫若兰道:“她自从嫁到我家,每天开心满足,眼下是不错的,我只怕好景不长!”
贾母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天赵姨娘得了消息,忙跑去探春屋里:“你听说没?”探春道:“听说了。”
赵姨娘拉着探春的手哽咽道:“自小你算在太太名下,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疼你,你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一辈子不知道还能见几回呢?”
探春沉默半晌,强笑道:“若是这一去,能为我们贾家挣得一点体面和地位,也算是我不枉活一回!”
赵姨娘道:“咱们家的处境已经这样难,我也是个没用的,竟没人能帮帮你,把你留住!你知道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探春说:“听说是南边的茜香国。”
赵姨娘忍不住又哭起来:“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也不通,一个亲人也没有,你去了可怎么活啊!”
探春道:“惟有审时度势罢了!娘,我有话要嘱咐你,咱们家好日子不多了,你也看得出来吧?第一要紧的是督促环儿用功读书,若是读不进去,起码不要学歪了。再就是一定要提前准备后路,万一有那一天,用得上!”
赵姨娘道:“你父亲手里银子不多,他用体己钱在京郊置了点地,说是给我和环儿的。”
探春流泪道:“从小到大,不能喊你一声母亲,你从来直爽,吃了好多亏,将来我不在,好好保重自己!”
母女俩相拥而泣,如烟和枕墨也都在一旁抹眼泪,贾环已经成了泪人儿。赵姨娘道:“我给你招惹那么多麻烦,眼看着你长大了,可以不受我的气了,谁知一下子要去天边儿!”探春道:“快别这么说!”
赵姨娘又说:“那个南安太妃,为了自家的稳定,抢走我的女儿!都是做母亲的,她忍心吗!”探春道:“别说傻话了,莫说是女儿了,她要环儿你也不得不给她。不知父亲是否能回来送送我,可怜你们还没有受我一丝一毫的孝心!”
赵姨娘道:“这样的大事,他应该能回来的!”
果然,贾政在江西得了信,即刻启程返京,此时南安王府和贾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茜香国拟定的日期恰是清明时节。
临别前一天,探春在宗祠祭拜,流泪道:“这一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求祖宗保佑我们贾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