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叹气道:“林丫头是堂堂探花郎的女儿,怎么可能去给人家当妾室呢!”
王夫人道:“话虽如此,咱们家如今衰落至此,还能讲那份清高吗?何况他是王爷,即便逾了礼法,也是常情。”
贾母垂泪道:“那北静王是个潇洒人物,若是当王妃还使得,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怎么能去当妾?就是王爷的妾,那也是下作啊!”
王夫人也擦着眼泪:“万一北静王打定了主意呢?再说如今我们王家衰败,薛家也一蹶不振了,娘娘薨了以后咱们贾家也没了指望,现在每天都是出的多进的少,艰难度日罢了。林姑娘若是嫁了北静王,说不定咱们家还能撑起来。”
贾母道:“这让我将来到了地下,怎么和敏儿说呢!”
王夫人道:“林姑娘病重着呢,听说几乎要一口气上不来没了命,这几日才缓过来点,这样的身子只怕嫁人也是问题。她素来心气高,让她做妾她必不依,这也难办,要不宝玉你去探探口气?”
宝玉道:“我不能!”
贾母知道宝玉的心思,抚着宝玉的头:“好孩子,你也该瞧瞧她去,如今你虽成了亲,倒也不必规避得像陌生人。”
宝玉想见黛玉到要发疯,听了这话,方才点头:“我去看看她病得怎么样了!”
大婚就搬出怡红院的宝玉,再进大观园,似乎一切都遥远起来。到潇湘馆的路,曾是他最熟悉的,闭着眼睛都没问题,如今却芳草萋萋,满目萧森。
“林妹妹!”宝玉一面喊一面往屋里疾走,雪雁跑出来像见了鬼似的:“你竟然来了?”紫鹃打起帘子一瞧,啐了一口:“你还来做什么?你怕我们姑娘过得安宁了吗?”
宝玉也不说什么,径直进屋里,只见黛玉闭目养神,听了说话声睁开了眼睛,定定看着宝玉,微微笑着:“宝玉,你的病好了吗?”宝玉道:“我好了,妹妹好了吗?”黛玉笑道:“我也好多了!”
两人默默看着彼此,都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黛玉轻声问:“宝姐姐怎么样?她什么时候来看我?”宝玉道:“你都知道了吧?她现在可能也不好来见你。”
黛玉道:“我恨你,可我还是没法恨你,只恨我自己薄命吧。二爷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见我了,有什么话要说吗?”
宝玉犹豫半天,支吾着:“妹妹记得北静王吗?”
黛玉道:“记得,你曾把他给你的手串要给我,我不要。还有他给你的斗笠,怪好看的。”宝玉道:“他是有名的贤王,年轻有为,温柔风雅,不像我这样的碌碌无为之辈。”
黛玉道:“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宝玉道:“北静王他……他想来提亲……娶你……”
“什么?”黛玉听了这话,趴着床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也跟着涌出来:“难怪我要死了也没你的影儿,今天破天荒来了,原来是给我报喜来了!”
宝玉见黛玉的病弱之躯又遭此大痛,忙躬身道:“我错了,妹妹不要生气,就当我没说。这只是北静王单方面的意思,咱们家还没答应呢!”
黛玉指着宝玉:“我这一生算是错认了你!你出去!”
宝玉急得哭道:“妹妹,如今我已由着他们摆布,病中稀里糊涂娶了宝姐姐,我心里也很痛苦,我恨不得把心挖给你看!可现如今,我也希望妹妹有个好的依靠,虽说妹妹不堪为人妾室,我也实在难以说出口,可北静王和王妃都是忠厚善良的人,也都文墨出众……”
黛玉不等他说完,就歇斯底里喊:“紫鹃,雪雁,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他走!”
宝玉道:“林妹妹,你若是不愿意,我去帮你争取,不要怪罪我……”
黛玉咬着牙哭道:“宝玉,谁都可以来说,为什么偏偏是你?你跟我说这些,你的心不会滴血吗?枉费我十来年的心血,你走吧,这一生,我都不要再见你!”
宝玉不想走,早已被紫鹃和雪雁往外推,将门紧掩了。宝玉出门一步一回头,老远还听见黛玉的哭泣和咳嗽,他恨不能即刻一死以明心志!
到了自己屋里,宝玉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呜呜咽咽哭起来。
宝钗和袭人待要去劝去问,宝玉却忽的弹起来:“我找老太太去!”
几个人没拦住,宝玉飞一般的往荣庆堂跑,一见了贾母,就跪倒在地:“老太太,事已至此,我说了也无妨!这么多年,满府谁不知道我和林妹妹是一对?为什么你们瞒着我,骗我娶了宝姐姐?我母亲说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娘娘生前的意思,可是老太太你不是一直都最爱林妹妹吗?她如今怎么过?”
贾母道:“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倒是北静王那边,不知该不该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