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说:“早做准备早安心,我手里哪有什么银子?须得你去和老太太她们商量。”
王夫人道:“且等宝玉大婚后再说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贾政又去赵姨娘屋里把这话说了一回,赵姨娘道:“你跟我说,我也没主意,我也当不了家,你也没有闲钱。”
贾政道:“我自己的一点体己银子怕是做不了什么大事,我就去京郊置办几间屋子几块地,不算咱们府里的,就算是给你和环儿的。若是将来有个好歹,你们也有个栖身之地。”
赵姨娘道:“瞧你说的,哪能到那一步呢!”
贾政也不多说,背地里就把这件事办了。
在贾府人人茫然的时候,贾雨村却一升再升,先是升了知府,又成了御史,不过几年,再升吏部侍郎,又升兵部尚书。
贾政叹道:“荣枯之事也难说,从前江南甄家和我们一样的功勋爵位,和我们往来也多,谁知全都抄没了。”
贾赦道:“咱们家不至于,咱们有贵妃照应,亲朋故旧又多。”
贾政道:“可咱们家一个个的没有德行才能,白白的享着锦衣玉食,哪里当得起?”
贾赦不爱听这话:“何苦妄自菲薄!”
贾政说:“咱们家的海棠在这深秋初冬的时节开了,人人都在纳罕,况且这花原本已经一大年枯死了,这会子开了,不知是什么征兆。”
贾赦道:“亏了你成天念正经书的人,偏信这些有的没的,要我说必是宝玉的喜事来了,这海棠有感而开。”贾政摇头道:“自古顺者昌逆者亡,这海棠逆着时令开花,恐怕不是好事。”
贾赦摆手道:“为了这点小事烦恼,不如砍去吧!”
正彷徨不安时,贾琏传来好消息:“军机大臣贾雨村传信给二老爷,说舅太爷升了内阁大学士,奉旨来京,很快就要到了!”贾家众人喜不自胜,王夫人更是欢喜不已,她一直忧心薛家衰败,王家人少,兄弟外任,娘家无法照应,这下好了!何况哥哥又升内阁大学士,王家荣耀至极,或许贾家也自此有了依靠,于是心放宽了许多,只盼王子腾早日回京。
还没来得及多高兴几天,这天贾政忽然满脸泪痕地传信说叫女眷去宫里,元妃不好了!
王夫人哭道:“上次不是好了么?这又是什么病呢?”
贾政道:“太医奏明是痰疾,不要耽搁了,快请老太太即刻动身吧!”
贾母和王夫人到了宫里,元春已面色苍白,呼吸困难,汤药不进,宫中已经在预备后事。王夫人见女儿受苦,忍不住泪如雨下:“贵妃娘娘!”
元春咳嗽着屏退众人:“让我……和亲眷说几句话吧,往后再也不能了……”待侍女们退出去,元春艰难地对贾母和王夫人道:“我到如此地步,是为人所害,如今腹中胎儿不保,我也将去……当日舅舅得胜,我得以在父亲生日封妃,现在我不复荣宠,只怕舅舅他也……”王夫人垂泪道:“别担心,你舅舅已经升了内阁大学士。”
元春点点头,又喘了半天,方说出:“贾……贾雨村……防着他……”
不多时,内监进来请家眷出宫,元春拉着王夫人的手:“早作打算……后路……”
贾母和王夫人不忍离开,奈何宫人催促,又不敢号哭,惟有忍着千言万语回贾府。第二天,宫里就传来消息,说贾贵妃薨逝,时值腊月十九,离过年没几天了。
贾政等人悲戚万分,又细想元春临终的话,都决定为后路作打算了。
与此同时,为王子腾接风洗尘的大事也迫在眉睫,一喜一悲,人人百感交集。
另一边薛姨妈见贾家也不得安宁,也就一一和宝钗说起,顺便把宝钗的亲事也说出来了:“你姨妈和我说了,我还想等等你哥哥的信,你自己愿意不愿意?”宝钗竟毫无羞赧和意外之色,只是说:“女孩子的事本来就是父母做主,妈妈不必问我。”自此,宝钗更加少提宝玉,也极少再去贾府了。
薛姨妈一心等着王子腾进京,为自己的儿子薛蟠争取争取,或许罪名能洗脱呢?
元春去世,宝玉的玉失而复得,杂七杂八闹腾到正月,也没人安心过个好年。
好不容易过了元宵节,眼看着王子腾要到了,贾琏忽然得到消息,说王子腾在离京二百里的地方没了。
王夫人不敢信,要贾琏出去仔细打听,暗地里直哭得心口痛。
第二天,贾琏回来说:“舅太爷赶路劳乏,偶感风寒,在路上延误了医治,误用了药,这就没了。”
贾政却还是不信:“这接二连三的事来的太巧了!堂堂内阁大学士,身边怎么就没有个懂医术的?哪里轻易就能药死?一般的药吃错了也不至于!想是遭了暗算了!”因此心里很不受用,加上宝玉自丢了玉以后一直浑浑噩噩,仿佛掉了魂,放眼看去,家族毫无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