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夫人的身孕,再加上贾代善的去世,荣国府连过年都是草草应付过去的。
到了元宵节,史夫人叹着气说:“我一生爱热闹,这样闷着岂不都成了活死人?把灯都亮起来,虽说不许娱乐,米酒和鹿肉还是要拿出来的,过于拘束了倒让人不自在,老爷在天上看见也会心疼!”
于是阖府上下都忙着做花灯,到了晚间,荣国府张灯结彩,一片辉煌。
蕊儿在梯子上爬上爬下挂灯笼,树上围栏也都不放过。贾政握着她冻得通红的手,劝道:“长生和福贵儿倒在一边看着,你一个女孩子上上下下的,像什么话?让他们挂!”蕊儿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哎呀,我真冻感冒了!”
满屋人欢欢喜喜吃鹿肉,喝米酒,猜灯谜,趁着酒酣耳热出门观灯。贾政说:“看灯究竟要去大街上才好,这里还是意趣不足。明年元宵节你跟我去夜市上看,让你知道什么是不夜城!万盏莲花灯齐齐漂在河上,两岸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什么猴子啊牡丹啊老虎啊,美人啊散财童子啊八仙过海啊,看得你眼睛都花了!”
蕊儿笑道:“万一我们失散了怎么办?”
贾政道:“失散了我当然去找你啊!要是找不到你,我就不回来,一直要找到你为止!”
蕊儿还要说什么,只见冬梅飞一般跑来:“二爷!二爷!找你半天,你怎么逛这么远?快回去!”
贾政问:“怎么?”
冬梅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夫人怕是要生了,痛得打滚,老夫人打发人去请王太医了。”
贾政一听,和蕊儿急急忙忙往回跑。
一到里屋,只见王夫人痛得面色惨白,脸上都扭曲了,在床上挣扎着,哭叫着。
贾政上前去:“淑惠,你怎么样?太医快来了!”
王夫人没有力气说话,手扯着帐子,紧咬着牙齿,浑身都在抖。
蕊儿没有亲眼见过生孩子的场面,急得不停地掉眼泪。王夫人的四个陪房更是一个比一个哭得大声,周铃儿吼道:“哭什么?夫人生孩子是大喜事,要给夫人鼓劲,你们去干点正事!”
一屋子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听到长生大喊:“王太医去宫里问诊了,福贵去请冯大夫了,冯大夫家有点远。”
贾政攥紧了拳头:“好!去门口侯着,他来了直接进来!”
足足折腾到半夜,王夫人惊叫一声:“啊!”一股清亮亮的水流出来,床上湿了一大片。婆子们都慌忙叫道:“快啊!这是要生了!大夫是怎么了!”
史夫人在院子里张望着,冻得直哆嗦。
众人六神无主的时候,冯大夫终于来了,只说还没到时候,要再等等。
贾政催道:“这还能等吗?她都不行了!”
史夫人点头道:“大夫有经验,太早了再费劲也不行,只能让淑惠多受点罪了,哎!”
王夫人挣扎着,嚎叫着,昏迷过去。半晌痛醒了,又是新一轮的挣扎和崩溃痛哭,又陷入昏迷……
一直到凌晨,冯大夫说可以接生了,他带着两个婆子一起进去,其余的人在外面套间候着,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伴随着王夫人的一声声惨叫,天渐渐亮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寂静,小套间里沸腾了!
史夫人朝着里面问:“是男孩女孩?”
冯大夫道:“是个小公子,白白胖胖的,只是双腿还没出来,略等一等。”
不久,冯大夫朝外面喊道:“快来人,把小公子包起来,这大冬天的别耽误!”
蕊儿一马当先冲进去,把准备好的小被子拿过去,轻轻包好小婴儿,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时候,史夫人和贾政也跟进去,其余的人只在外面打探,不敢擅自进去。
王淑惠又昏过去了,汗水浸透了厚厚的冬衣,牙齿还在紧咬着嘴唇,手指甲把手心抠破了,两巴掌血……
史夫人流着泪:“淑惠辛苦了!为了我们贾家,差点把命搭进去了!”
作为女人,看着王夫人和新生儿,蕊儿也止不住的哭:“夫人太不容易了!”
史夫人抱着孙子,满眼的爱溢出来:“难怪他祖父说叫贾珠,你们看这孩子一出生这么饱满,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可不就像珍珠一样吗?你们看这鼻子,这小嘴,这眼睛,我从来没见过一出生就这么好看的孩子!”
贾政笑道:“眼睛还是闭着的呢,哪里看出好看了?”
史夫人嗔道:“就是好看!闭着眼睛也好看!”
冯大夫笑道:“小公子一看就是福相!又是二爷的嫡长子,又是天生这样器宇不凡,将来一定不比国公爷差啊!”
史夫人爱听这话,重重赏了冯大夫和两个随行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