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当然知道。&rdo;他不屑与她辩解。秦昊离席去洗手间的当口,陈婉顿觉再次笼罩在叶慎晖深究研判的目光中,不自在到极点。这个人年纪不比秦昊大多少,可城府之深非秦昊能敌。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如深潭般不可测,难辨喜怒。无所遁形之下,迎目相接。叶慎晖似乎为她的勇气稍略怔了一下,随即掩去眼底微芒,淡笑问说:&ldo;陈海行是你什么人?&rdo;他的声音极为低沉浑厚,语气刻意的温和。饶是如此,心神突乱之下,陈婉手中的筷子几yu坠地。她并不以父亲为耻,只是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早化做心尖上溃烂的一隅,动辄而痛。&ldo;是我父亲。&rdo;她低声回答。叶慎晖若有所思地点头,说:&ldo;刚才已经猜到了,你样子没怎么变。&rdo;见陈婉疑惑,解释说:&ldo;在你父亲的办公室里见过你的照片。&rdo;她神色一黯。过了一会儿试探地问:&ldo;你和我父亲……很熟?&rdo;叶慎晖凝目注视她许久,才微笑说:&ldo;不算熟,只是早些年打过几次jiāo道。&rdo;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主动地和她提起父亲,虽然理智上说要谨慎小心,可第六感告诉她面前这人不象是洪建学之流。她心里有一抹冲动一抹渴望,按捺不住,直接问他:&ldo;什么样的jiāo道?&rdo;叶慎晖闻言抑制不住地笑起来,象看小孩一样的眼神有趣地望着她,说:&ldo;你以为是什么样的?我们信诚建设只是小发展商而已。官路商途,各自为政,不相为谋。&rdo;她哦了一声,等待他继续。叶慎晖却点上烟,再无下文。晚间与秦昊谈起朱雀巷的未来,叶慎晖回忆起当年的一场恶斗。那时洪浩林初任省长一职,与一把手林书记暗地里较劲,济城权力中心龙争虎斗之惨烈不足为外人道。叶慎晖身在局中心在局外,自然比一般人看得更加透彻。当年的陈海行顶头上司是洪系人马,反腐倡廉最关键的时刻自杀,想来应该是站错了队伍,成为被丢车保帅的一粒棋子,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ldo;这一次,你们家老头子的压力不小。洪浩林在济东省内的关系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rdo;这一轮换届,又是一轮残酷倾轧的开始。秦昊知道叶慎晖朝中有人,只是到了地方不能不遵循地方上的规则。林书记与叶家关系一直不错,可马上要退居二线。叶慎晖想继续在济东叱咤风云,势必要寻找新的势力。洪浩林与林书记是对立的派系,叶慎晖自然不能倒戈,那么,与洪浩林争夺一把手位置的秦昊的父亲秦仲怀必定是不二之选。秦昊想起自己几年前初到济城,就通过宋书愚的关系结识了叶慎晖。其间jiāo往过程并不刻意热烈,但是这数年间已成为抵足夜谈的好朋友。秦昊表面上xg格轻狂,但涉及实务时万分谨慎、进退有道,他对叶慎晖最初的示好了悟于心,无非是源于老头子的影响力,至于xgqg相投那是后话。此时,不由他不佩服叶慎晖的深心达算和政治上前瞻xg的触觉与眼光。朱雀巷西街的工地红红火火的,若是给洪建学的恒宇地产挟势而为,秦昊在东街的布局必然前功尽弃。他思谋已久,先把洪建学推到高处,然后釜底抽薪。只是这期间需要叶慎晖qiáng大的助力。叶慎晖是商人,在商言商,他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恒宇的发展势头迅猛,对叶慎晖旗下的信诚安诚极具潜在威胁,只有趁恒宇羽翼未丰时一举剪除掉才能永去后患。这是叶慎晖的考量,秦昊心照不宣。他揣摩自己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是睚眦必报的人,初到济城时洪建学折了他的面子,他自然要找回来。但是,还有其他原因在心底沉沉浮浮、隐约可见。进了空dàngdàng黑乎乎的房间,心中微微失落时,他蓦地明白了。&ldo;死丫头片子,人去哪儿了?也不打声招呼。&rdo;嘀咕着进了洗手间。洗了澡出来,房间仍是没有人。不会是自己回济城了吧?一念闪过,不由着慌起来。死丫头,全身没几个钱,若是半夜坐了不良出租……眼角余光扫见chuáng头她的袋子,略微定下心,走去推开阳台门。叶慎晖知晓秦昊的品味和爱享受的习xg,帮忙定的这家酒店临湖而建,只有三层小楼,说是私家旅馆也不为过。房间带阳台,能摆两桌麻将的宽度,一溜半人高的绿色植物隔开旁边房间的视线,地板用防腐木铺就,环境雅致非常。骤雨已歇,居高临下望出去,大阳湖上黑濛濛雾沉沉一片,辨不清天水jiāo界处。只有隔岸灯火,仿似星光。陈婉抱膝坐在阳台长椅上,长发披散被雨后清凉的夜风chui起,动中有静,宛若入画般。&ldo;刚才叫你怎么不应声?还以为你出去了。&rdo;他在她背后坐下,酒气上头,呼吸间是她的体香,薰薰然,醉意袭人。她若有若无吟哦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段时日以来,她经常这样,或是满腹的心事与委屈,低头认命的表qg;或是神qg淡淡地,人在心不在的态度疏离。每逢如此,他百万分怀念当日她举刀相向怒火中烧的qg景,最起码他能在其中感觉她的怒气她的存在,而不是现下这般,象笼罩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把他隔离在外。他从后拥住她,将她两只手握与掌心轻轻摩挲。怀里的身子一紧,接着不耐地扭了扭,他qiáng拥着不放,知道她最后只能妥协。&ldo;坐这多久了?&rdo;&ldo;雨停的时候。&rdo;&ldo;今天谈的事qg多,没时间陪你玩,不生气吧?&rdo;许久得不到回应,他把脸凑近她几分,自顾自说下去,&ldo;回去了我带你去小环山的疗养院,那儿环境好,还能泡温泉,都是小池子,平日里也没什么人,特安静。等到了冬天,后山的老梅开个遍,雪地里泡着温泉喝口小酒闻着满鼻子的梅花香,不提多享受。去年‐‐&rdo;他的话音到此嘎然而止,想起去年的蒋小薇,耳边回dàng的是猫儿挥着爪子的谴责:&ldo;我要找男朋友也是找身家清白的,你早就没资格了。&rdo;,脸上不由有些愧色浮起。&ldo;不如办了护照咱们去外边玩,拿本国家地理杂志,你指哪儿我们去哪?&rdo;她仍旧沉默,他也感觉自己似乎太过聒噪。停住嘴,心里莫名焦躁起来,qiáng自压抑着,越是克制越发象猫抓一样难受,恨不能将她脑子拧下来,看一眼她究竟在想什么。凉风袭来,彻彻轻寒。湖边的温度比市区低很多,&ldo;别坐了,才下完雨,湖上风大湿气重,我们进屋去。&rdo;他轻声哄说。&ldo;我觉得挺凉快。&rdo;他眉心微皱,qiáng忍不悦说:&ldo;那我陪你。&rdo;&ldo;不用陪。&rdo;她直接拒绝,&ldo;我想一个人清净会。&rdo;他颌骨咬紧,语气不经意有丝不耐,说:&ldo;我打扰你了?你打定主意一直跟我这么犟下去是不是?顺着我一回就这么难?&rdo;她忽地转身面向他,脸罩薄怒,一双明眸光华灼灼,&ldo;顺你一回?我顺着你多少回了?我和我舅舅说了多少谎话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养的猫还是狗?招招手指头我就要摇尾巴过去?我也是人,你别把我bi急了!我今天心qg很不好很不好,你别招惹我!&rdo;话到最后,已是嘶吼一般,带着一股凄厉。秦昊呆愕地看着她,沉默过后,她眼中湿润起来,雾蒙蒙化作两行清泪。&ldo;欺负人。&rdo;满腹的委屈,不甚堪怜。他一颗心立时被搓揉得七零八落得,拥着她低声细哄:&ldo;是我不好,都是我脾气臭,对不住了。你还记着那事呢?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怕你一直恨下去一直都不敢碰你吗?你知道我憋的多辛苦?这几个月心火肝火邪火全憋出来了,所以脾气不好。我给你赔不是了。&rdo;陈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吸吸鼻子咽回眼中的酸楚,冷着脸涩声说:&ldo;你还真龌龊!&rdo;&ldo;想怎么消气你吱声,再给你捅一刀行不?我qiáng了你一回,或者这回我们掉过来,你qiáng我一次?&rdo;&ldo;你真恶心真无聊真下作真……&rdo;这样一块扯不烂撕不断的狗皮膏药,没廉耻到极点,又拿他万般无奈。陈婉越想越气,说着挥起拳头不停顿地捶打他胸前,拳拳有力,头发也愤怒地随之飞舞起来秦昊见她瞬时收泪,又是久违的张牙舞爪的凶悍模样,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泛起一些陌生的快乐,控制不住地泛滥至整个胸臆,嘴角含着笑闷声说:&ldo;继续打,别打太大劲,累的是你自个。&rdo;他的调侃听在耳中,恨意涌动,陈婉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闷哼一声,qiáng忍着牙齿陷进rou里的痛感,威胁说:&ldo;再咬,我就咬你了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