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兰川:“……”“许昭搜罗的,大部分是邪门歪道的功夫,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杀人越货、包庇罪犯,任性妄为,三十年前,曾是武林公敌。”老杨大爷说到这,抬头看了不明所以的喻兰川一眼,“对,你也可以把他理解成小说里那种沉迷邪功的魔教教主。”喻兰川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如果这个东西真的和许昭有关系,”张美珍说,“小喻爷,你准备签一份盟主令吧。”老杨大爷摩挲着打狗棒站起来:“我们几个老东西去会会这个‘极乐世界’。”可是盟主令怎么签?群发文件?加红头吗?抬头怎么写?有固定模板格式吗?有法律效力吗?业务不熟练的盟主满心茫然,送老杨大爷到门口,他刚要开口问,忽然,喻兰川想起了什么:“等等,杨爷爷,万木春的‘庖丁解牛’算您说的‘邪门歪道’吗?也在那个许昭的收集范围里吗?”老杨大爷愣了愣,脸上闪过纠结神色——同为五绝,几代交情,他是不愿意背地里说万木春不好的,可是那帮杀手的后代练的,也确实不算什么正经功夫,避而不答:“怎么?”喻兰川沉声说:“您记不记得前一段时间撺掇向小满杀聂恪的那些人?”那伙人做事藏头露尾、神神叨叨的,似乎和这个极乐世界有异曲同工的意思,而万木春一派,向来是一脉单传,几代人似乎都有避世的倾向,实在也不像大众到满世界盗版的。隔着一道门板,甘卿正在客厅里数落刘仲齐:“你阅读理解不要想太多呀,好不容易才看懂两段,错了多可惜。你们高中水平的阅读哪有那么多‘言外之意’……”刘仲齐不服气:“我们高中水平怎么了?你什么水平,硕博连读吗?”他说完,不见甘卿还嘴,一抬头,却发现她盯着门口方向,缓缓皱起眉。民警那边,于严他们花了整整一天,联系疑似失踪过又回来的老人家属,可是这些人对老人的情况大多一问三不知——“没有啊,我爸挺好的。”“我妈天天锻炼身体、参加老年健步走,生活挺健康的,什么邪教,你们搞错了吧?”“我看你才是骗子?我奶奶上个月刚去打过流感疫苗,怎么可能加入邪教?”一个民警被当成电信诈骗的喷了一脸:“打疫苗跟加入邪教到底有什么关系?我真……”于严“嘘”了他一声,按下免提,只听他那里的电话传来一个男人迟疑又茫然的声音:“哎?好像……是的吧?请问怎么了?”于严飞快地看了一眼通讯录上对应的名字:“李先生,我再确认一遍,您是说,您父亲回家以后,经常有打坐、祈祷等宗教行为,是吗?他还向周围的人宣传教义、参加活动占用了他所有的时间,是吗?”“好像是信了个什么教,唔……活动挺多的,就带几个老头老太太开开读书会、凑在一起聊天什么的,”男人说到这,忽然警惕了起来,“他们可没有别的非法活动,警察同志,读书会的规模还不如广场舞大呢,也没有闹着要自焚的。”于严:“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吗?”“嗐,老小孩、小小孩,管不了他们,”男人心宽地说,“谁家老人还不搞点封建迷信活动呢?就当是给他们找点事干呗,比天天在家坐着给电视广告打电话强吧。说句实话,别说老年人了,咱们平时没事还想找点精神寄托呢。”于严:“但是您父亲加入的这个组织,不是普通的精神寄托,我们现在怀疑它是个邪教。”男人卡了一下壳:“警察同志,他们这教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被取缔了?要是那样,那……那我回去跟我爸说一声,让他信点别的。真的,我们不知道……”还要让他信别的!于严忍不住打断他:“李先生,这些邪教之所以是邪教,除了骗钱敛财外,最后还很有可能引人自残自杀,你知道吗?”“这都多大岁数了,惜命都来不及,不至于的。”男人没往心里去,依旧笑呵呵地说,“行,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不要信了,一定严肃教育,您放心吧。”于严:“……”这时,旁边刚过实习期的小女警忽然开口说:“于哥,这男的回去跟他爸说那什么极乐世界是邪教,我们算不算打草惊蛇?”于严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对,找人盯住这个老头,等着看他跟什么人联系!”周老先生经历了这么一个下午,膀胱都有了恐惧的记忆,实在待不下去了。他首先找到了一个极乐世界的工作人员,试探了几句:“我跟许博士说了瞎话,我出门之前跟家人闹了别扭,根本没跟他们打招呼,这两天越想越后悔……他们肯定都急坏了,这里手机也没信号,哪能找到公共电话啊?我想给他们打电话报个平安。”工作人员微笑着告诉他:“我们这是封闭营,没有电话。”“那能不能提前几天先把我送回去?我外孙要期末考试了,孩子本来就是借读生,要是因为我考不好可怎么办?”周老先生说着,狠心一咬牙,“您看,我也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了,钱我是不会退的,劳驾你们把我送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就行,我……”“老周,说什么呢?”身后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周老先生激灵一下,又是那个老太太!老太太据说是极乐世界的老学员,自愿留在这里照顾他们、引领他们的,每个新人都会给配上这么一个“引路人”,周老先生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引路人温柔耐心,还好看。可是此时听见这个声音,他却忽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在监视自己!“什么钱不钱的,”老太太佯作生气地走过来,她和另一个工作人员一起,从两边挽起周老先生僵硬的胳膊,把人挟持在了中间,“导师辛辛苦苦把大家召集过来,难道是为了钱吗?他是为了做公益,你们自己掏的那点钱,只够勉强维持基地运营,剩下的连伙食费都不够。”周老先生:“我……”“你是不是又想缩回去了?”老太太打断他,叹了口气,“你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一点进步,想前功尽弃吗?我知道戒除掉这些病态的精神联系很难,偶尔反复也是正常的,这样吧,明天开始,我和导师说一声,上午给你额外加一次单独的冥想训练。”周老先生被这种“优待”吓着了,他决定逃跑,夜里就跑!同一天傍晚,燕宁市区里,一个老头走进了一个居民楼。“于哥,于哥,看见他上楼了。”于严耳机里传来同事的声音,“上了五楼,好像是501,有人给他开门,他们拉着窗帘,看不清屋里什么情况。”于严他们跟上了那个疑似参加过“极乐世界”邪教的李老头,老李的儿子接到警察电话以后,果然回去跟他爸大吵一架,把他爸藏的那一堆宣传材料和书都收缴了,还没收了老李退休金的银行卡。李先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简单粗暴地“处理”了父亲信邪教的意外,饭都没吃,又匆忙走了。因此他不知道,李老先生在他走后,也紧跟着收拾行囊离开家。于严轻声说:“找个人,装成送外卖的,上去看一眼。”一个小民警应声改装,没多大一会工夫,就拎着外卖上了楼,隔着门板,他听见里面传出宗教色彩浓重的音乐声和人声,人们在合唱,听着人数还不少。民警敲了一下门,里面的歌声戛然而止,好一会,有人戒备地问:“谁?”伪装送餐员的民警说:“送外卖的。”“我们没叫外卖。”“啊?”小民警一边给追上来的同事使眼色,一边把地址门牌念了一遍,“就是这里啊,一位姓李的先生订的,他电话号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