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左右看看,抬手指着自己,“……那我走?”
两人目光挪过来,齐齐看向陆三。
“开个玩笑,”陆三掸了掸身上核桃屑,从袖子中掏出一份名册来,“这是漕帮这次配合同仁走镖的人,名字都在上面,剩下便有劳两位烦心啦。”
嵇宜安伸手接过,展开一看。
按照职位高低,上到船上管事,下到纤夫诸人皆都记录在册,几个名字下边划了红痕,嵇宜安明白过来其中意思,收了纸抬眼看陆三。
“副帮主费心了,这趟货一定按时送到。”
“好说好说。”
陆三笑眯眯地,又啪的一下,敲了个核桃。“只是如今水路也不好走,风大雨多的还是要多注意,我看要是帮里没事,便也亲自跟上一趟才安心。”
堂上,三人状似寻常交谈,却将要说的都道了个清楚。
陆三唠尽兴了才离开,嵇宜安送他到门口,临上马车时候他摆摆手,车轱辘转着驶道上去。
“嵇镖头,那就船上再见啦。”
嵇宜安远远看着,与这位陆副帮主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回,这人样貌记不住眼,性子也不出挑,便连名字也是寻常,今日却知他是潜伏在漕帮中的朝廷中人。
九州暗哨,圣人眼目何止千万,江湖庙堂,到底同是纷争无休。
马车驶过繁华街道,陆三抬手轻掀帘子去,瞧着那厢气派府邸,匾额上写着个陆府,他唇角轻掀,到底那是簪缨世家老牌高门的“陆”,与他一个平头百姓的“陆”是毫无关系。
打从他走上这条路,便再无干系。
嵇宜安垂眸转身去,穿过廊庑,阮少游正披着鹤氅,在堂下等着。
雨滴好似珍珠串般,从屋檐上划下,这院落围出个四方天,他看见嵇宜安从廊庑那边绕过来,还是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间。
嵇宜安撑开油纸伞去,他才肯迈步。两人走在雨中,挨在一块,衣袂纠缠着。
“累到了?”
嵇宜安又伸手去探他额头。
“你家少爷哪有这么虚,”阮少游拍开他的手,“晚上别再守夜了,瞧你这两眼睛,都快赶上蜀地的食铁兽。”
“等你烧退了,我自然就不守了。所以少爷你该早早养好身子才是。”
“多事。”
阮少游出来走一圈,已经觉着好多了,他有心证明一下,院边梧桐叶落,他出伞飞身去,脚尖点地间轻功一跃,手拈过飞叶,又蹬着树踩上墙头,好似个玉面郎君窃花贼。
“少爷,伞——”嵇宜安见状无奈扬伞而来,伞缘旋开雨珠。
“别说话,你一开口我便觉得无趣。”
阮少游打断他,“近日学着以飞叶为刃,你倒先替我试试这力道。”
嵇宜安只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