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守着一座荒坟,一守就是二十年。
在我记忆里,爷爷是个挺好的老头,就是不爱说话,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后山的一个小山包上,默默的抽着烟,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说爷爷是得了失心疯,还有人在暗地里说他是被勾了魂。
当时我还小,农忙的时候,家里没人,我便喜欢跑到爷爷的身边陪他坐着,可是每次他都将我赶得远远的,然后还要对着那个小山包很是恭敬的磕头跪拜,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念有词。
我当时以为爷爷是在拜山神,后来他才告诉我,这个杂草丛生的小山包是一座荒坟,里面埋着的不知道是谁,但爷爷这一守就是小半辈子,风雨无阻。
至于其中缘由,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我们村子在川西一带,属于地地道道的穷乡僻壤,往年也没什么人来往走动。但在那两年,村子里来了一个封建迷信残余,名叫方仲。
方仲能熬过那个最严酷的年代,还多亏了他的身份,川西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
风水这两个字,说来有些玄妙,谁都听过,但真正见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难怪当时在太祖的号召下,成了封建迷信,邪门歪道。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风水这两个字能传承千年,里面定然是大有文章。
最明显的便是两件事,出生之时的取名,要问生辰五行,人死之后的下葬,要讲寻龙点穴。说句夸大的话,风水可是把人的生死都给囊括其中了,自然是大有讲究。
方仲到村子之后,因为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风气正盛,灭绝封建迷信那是一呼百应,他这个流放的风水大师自然是没人愿意接近的。
本就是外来人口,开始被人安排住在牛棚里,别说温饱了,活命都是个问题。
当时我爷爷心软,见不得这方仲的凄惨模样,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抱了床被子还带了点吃食给方仲送去。
一来二往的,两人也就熟悉了,但是当时这风声正紧,方仲不想拖累我爷爷,关于这风水之事一直是只字未提。
直到两三年后,风声渐渐过去了,我爷爷将老宅后院给打扫出来,将方仲接了过去。这事情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毕竟方仲的身份就是一个忌讳,村子里不少人在背地里戳我爷爷的脊梁骨,说他是搞封建迷信,想着不劳而获。
这放在当时,闹不好是要吃官司的。
我奶奶开始是极力反对的,但我爷爷的脾气那是一个倔,他认定的事情,咬着牙硬着头皮都要干,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本就拮据的日子过得更是紧巴巴的了,我爷爷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个人不过多张嘴,挺挺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想要救的这人,还是没能熬过来。
方仲来村子的时候本就受过刑,以前锦衣玉食惯了,来到我们村里自然是受不了的,如果不是我爷爷接济他,怕是头两年都撑不过来。
在他临死前,爷爷坐在他的床边,两人就像是老友一样喝了一杯浊酒,叹了口气,都说人死如灯灭,爷爷也不管方仲是不是真有一身的本事,总之是要带进土里了。
我爷爷没说过什么求不求的,做这些事不过是求个心安,但方仲说他这两年的命是我爷爷给的,既然结了因,就必须还了这个果,不然在黄泉路上都心有挂念。
他问我爷爷想不想富贵。
这话不说在当时,就算是现在有人这么问,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何况在他们那时候,穷是通性,是最普遍的生活状态,可真没谁想一穷穷三代啊。
我爷爷也没藏着掖着,自然是想的,方仲这才掏出了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交给我爷爷,还特地叮嘱他不要看这书中的东西,说是要等个有缘人。
我爷爷当时第一眼看这古书就知道是上了年头的东西,说不定就是方仲这一身本事的传承,视若珍宝的小心藏好。
等到方仲临死的前一天,他才告诉我爷爷说后山上有一座荒坟,里面埋着的应该是个枉死的贵人。如果我爷爷有心的话,可以去给这荒坟守灵,日后我们家子孙后代中定然会出一个贵人。
至于其他的,方仲只字未提,说完之后,那一口气就咽下去了。我爷爷第二天用家里的床板给方仲做了一副简陋的棺材,让我爹和我叔他们在大半夜里将方仲埋到了后山。
这事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虽然文革的风声渐渐消停了,可破四旧,反对封建迷信的声音还没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