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又是殿外远远不及的景象。
各路神仙环坐,五色神光交汇,祥云缱绻缠绵,世间最负盛名的奇花珍葩环绕开放,诸如地府彼岸花,人界姚黄牡丹,三十三天绿云腾兰,不一而足。又有十六仙娥舞裙挥袖,头上无顶,却见云雾缭绕,三十六名仙人坐于云端弹唱,仙乐风飘。
小梨花边走边看,渐渐落下了一段距离,后面的仙娥连忙戳了她一下,她才回神跟了上去。
小梨花捧着酒盏立在火神祝融身后,看见一只青鸟盘桓旋飞而来,柔软纤长的尾羽在身后留下一道好看的弧度。突然,青鸟俯冲着陆,青绿色的羽毛片片脱落,化身成一位如花的绿裙少女。
少女双手交叠在胸前,向坐在主位上的仙子行礼,说:“西山王母来使青殷,恭祝拒霜仙子。”
小梨花直勾勾地盯着青鸟幻化成的少女,觉得十分新鲜。青鸟她倒不是第一次见,却是头一回见到幻化成人形的青鸟,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她身上这条裙子十分好看,色如山间悠悠翠柏。
祝融伸出酒杯,却久久等不到身后仙娥斟酒,陡然察觉到了背后一丝妖气,随即转身大喝:“哪里来的妖孽!”一掌带着真火下去便要了结小梨花的性命。
小梨花还未反应过来,祝融的手掌已经越放越大,完全笼住了她的视线。突然,她眼前闪过一串珍珠似的水珠挡在祝融掌下,顿时水火交融,雾气蒸腾,萦绕在祝融身旁,挥之不去。
祝融舞动火焰,驱散雾气,回首,已不见梨花精。
祝融转身,望着坐在右侧第一位的红衣女神,果然见梨花精站在她身侧。
红衣女神斜倾着酒杯,才刚斟满的花酿被她尽数泼了出去,杯内空无一物。
红衣女神斜侧着身子说:“火神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火爆。”
祝融蹙眉,问:“本座惩戒这妖物,你这又是何意?”
红衣神女举起酒杯,身边的侍者又为她斟满,“火神那一掌下去,千年修为恐也付之一炬,况且这是花朝宫内务,不敢劳烦火神越俎代庖了。”
祝融冷哼一声,问到:“共同维护天地正道,何来越俎代庖一说?”
红衣神女轻抿一口花酿,说:“火神既然有心维护天地正道,当去天魔镜驻守,诛杀几个魔族,而不是在这里一边喝着百花酿造的仙酿,一边又要断其一族的根本。”
祝融知道她在讽刺他,心下十分恼怒,厉声问:“她不守规矩,你难道要包庇她?”
红衣神女摇了摇半满的杯盏,看着杯中晶莹的花酿,说:“身为百花仙子座下三十六使之一,怠慢宾客,确实该罚。”
祝融觉得无稽,说:“几百年道行的小妖怎么可能是三十六使之一!”
红衣神女看了看小梨花,又看了看坐在主位的拒霜,说:“凡事讲求因缘,这梨花精天赋异禀,不日便可得道成仙,提前收入座下又有何妨?”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百花仙子拒霜抬袖掩面一笑,随即应和说:“这梨花精确实已入我座下。”
祝融见她们两个沆瀣一气为这妖物开脱,再难容忍,当即挥袖离去。
歌舞早在两位上神斗法时就停止了,见祝融离去,拒霜又叫奏乐起舞,重新开宴。
祝融脾气火爆又自负,众多神仙都不甚喜欢他,只是彼此碍于颜面情分不曾说破。这次祝融被气走,大家心头解了一口大气,故而祝融走后,百花宴上的气氛反而更热络。
反观小梨花,她真的被那一场斗法吓到了,再无心观赏宴会,站在那儿发懵。
救她的神女呵笑,“你刚才看得出神,忘记给祝融斟酒,惹怒了他,现在他走了,你却不看了。”
小梨花垂首看她。
她松挽着乌发,发间只别着一支青玉龙纹簪,面容白皙,瞳仁如血,额间点有火焰一般的纹样,双唇也是同额间一般的鲜红色,映衬得她更加娇艳。
她整个都是红色的,身上穿着繁复的深红色衣裙,那鲜红的颜色与彼岸花相差无几,却又外罩着一件半透的雪色纱衣。
那件纱衣,比梨花之白更透,比月华之辉之更清,却好像大了些,不和她的身。
和她发间的那只簪子一样,这件纱衣太素了,不适合她的妆容,然而细看,却又觉得青白二色恰当好处地舒缓了那份凌厉与热烈,显得她妖艳而又清丽。
这大概是最荒唐的形容了。
“小梨花,这回不好好看,下次就得再等一百年了,”她指了指台上正在舞动的仙子,说,“你看台上跳舞的牡丹仙子,当真国色天香。你好运气,刚好撞上她下凡历劫回来。我可也有千年没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