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年思索许久,笑道:“我知道了!”
“说说看。”
辞年一本正经道:“天子不会被妖物侵袭,那总会被妖物惊吓吧?毕竟是人,谁还能没个三灾六病的,要真吓出个好歹来了,可不算是被妖怪伤了的,全怪他……”辞年压低了声音,轻轻道:“自己不争气!”
“可吓他,又有什么用呢?”贺栖洲道,“皇上正值盛年,兄弟和睦,唯一有逆反之心的三王爷也已经伏法。膝下虽有皇子,但实在年幼,要拥立新君逼宫……恐怕也太早了吧?”
“逼宫是什么……我不清楚。”辞年道,“但我知道,我要是人,我怕什么,你偏偏弄什么来吓唬我,那我就离你远远的,往后也不再与你亲近了。”
贺栖洲闻言,沉默许久,恍然道:“你说得对……”
是他考虑得太多了。什么加害和逼宫,是他把一切筹谋都计算得太远了。后宫里有了妖异,所以皇上不会再亲近惠妃,这对于身居高位的张茸鸢和太傅都是不小的打击。这么一想,思路倒是被打开了不少。
梦妖本就不是什么强大的妖怪,要是真为了加害孟胤成,为什么不弄个更凶更狠,更让人招架不住的过来?张茸鸢为了后宫的地位,是绝不会主动加害的……可看她今日言辞恳切,说自己是为了重获圣宠,才用花香引皇上过来。
那就只能是花香了。
有人利用了张茸鸢的心切,对她的花做下手脚,最终导致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要么她卖弄妖术,谋害君上;要么,她卖弄妖术,虽非本愿,但依旧伤及龙体。
无论哪一种,最终导致的结果都大同小异。
厌恶妖异之术的孟胤成,不会再给她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而与她同为一家,助她入宫后快速晋得妃位的太傅,恐怕也难辞其咎。
又是太傅……
贺栖洲只觉得汗毛直立。藏在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想扳倒太傅的,究竟是皇上,还是那个藏在暗处,从未明面交锋的方丞相?他竟不知道这纵横交错的罗网里,到底是谁借了谁的手,又扼住了谁的咽喉。
明月高悬,辞年吃光了点心,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他像往常一样,轻轻跃上石桌,伸出手,轻轻将贺栖洲紧皱的眉间抚平。贺栖洲抬头,正见那柔和月光透过辞年毛茸茸的耳朵,映亮了那张永远带着笑的脸。
“旁人如何,我都不管。”辞年道,“我只要我在意的人,和我最心悦的道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等我成了仙,就带你一同逍遥快活。”小狐狸低下头,眼神明亮:“等我有了本事,我就再也不要看到你皱眉了。”
贺栖洲无奈,只得握着他的手指,顺势在脑门上抹了两下,将眉间平展:“小神仙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敢反驳。”
两人对视一眼,都漾起笑来。月华倾泻,微风习习,只有在这小小的一方庭院里,那些俗世纷争,朝堂争斗,才能暂时被抛诸脑后。贺栖洲轻声道:“等忙过这阵,咱们去江南吧。”
辞年道:“江南好!”
贺栖洲笑道:“江南有美人——”
辞年闻言,脸色一变,佯怒道:“美人怎么了,这天下谁都没有我美!”
贺栖洲忙附和:“是是是,小神仙美艳绝伦,不可方物,全天下所有的美人摞起来,都摸不着小神仙的脚后跟……”话音未落,一只圆润的鸽子从天而降,正正落在了贺栖洲的头上,这鸽子伙食太好,已近球形,落下来时,甚至砸歪了贺栖洲的发冠。
见此情状,辞年哈哈大笑,却还是伸出援手,替贺栖洲捉住了鸽子,他捧着圆球似的鸟儿数落道:“你看看你,还吃,都不会飞了!”鸽子“咕咕”两声,略有羞愧地垂下头,却伸长了自己两条小细腿。那腿上,果不其然又是一封信。
一见信,贺栖洲便没了玩笑的心思。他飞快理好发冠,取下信件展开,借着月光和廊下的烛火逐字读来。
辞年捧着鸽子,立在一旁,见他神色渐渐凝重,也心生好奇,伸长了脖子打量着:“怎么了?”
“是傅独传来的信。”贺栖洲收起字条,稍稍平复的眉间再次拧起,“张茸鸢跑了。”
第一百零五章两心隔莫若不相逢
“跑了?”辞年一惊,“你不是说,那些女子都住在后宫里,后宫的墙那么高,一层套一层的,她怎么能跑了?她也会武功?”
贺栖洲道:“不清楚,只是现在傅独既然发了消息,就说明宫里都知道了……这夜半三更的,她能逃到哪去……”
“会不会是回家了?”辞年猜测,“你不是说,她家里很有权势么?莫不是跑回家求助了。”
“不会。”贺栖洲道,“她现在是戴罪之身,冷宫禁足是受罚,要是再被人抓着逃回本家,那家人恐怕要受更大的牵连。她不会往张家跑,更不会往太傅那跑。”
“那她……”辞年想了又想,眼睛一亮,“她会不会,去找徐大人了?”
“徐问之。”贺栖洲经此提醒,也开始顺着思路考虑起来,“现在丞相腹背受敌,后宫不宁,他在前朝也不得安宁,皇上的逆鳞,满朝文武没谁不清楚。家族帮不了她,如果要求助,那就只有求助一个,在皇上面前还算吃香,能说得上话,也不必避险的人。”
那必是徐问之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