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半刻钟后,阿满终于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出现在玉兰树下,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的肩头还有一只白毛小狐狸,这小狐狸盘在他肩上,眼睛半眯着,目光里颇有几分鄙视的意味。
玉兰树下有凉风,馥瑾坐在树下,阳光融进了她的白衣中,让她更明亮了几分。阿满坐在树边的山石上,轻轻挠了挠头,道:“馥瑾,今天好热啊……”
馥瑾笑道:“快入夏了,自然要热一些的。”
两人就搭上了这么一句话,再往后,竟又无话可说了。辞年缩在阿满的肩头,急得差点开口咬他。比起阿满的拘谨,馥瑾倒是自然许多,她从阿满来的那一刻起,就看到了他肩头卧着的狐狸:“这是山里的狐狸么?以前倒是没见过它。”
阿满一门心思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忽听得馥瑾这一问,赶忙把辞年捧在手里,摸了摸他背上的毛:“是、是啊!山上很多小动物,它不知道怎么钻进来了,我就一起带过来让你看看。”
兴许是过分紧张,阿满这两下撸得没轻没重,把辞年的毛都给撸炸了。小狐狸一阵吃痛,赶紧“嗷”了一声,差点就要张嘴咬人了。馥瑾看他叫唤,便将他捧起,放到自己身边:“动物不能像你那样摸的,要是摸疼了,它们往后就不亲近你了。”
辞年心说你们别聊我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啊!小狐狸微微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阿满,瞪圆了墨绿的眼睛,示意他别愣着赶紧出手。阿满被他看得心焦,赶忙从兜里摸出了精致的瓷盒,手伸了又缩,颤颤巍巍,拿手里捧着的仿佛不是胭脂,而是沉甸甸的巨石。
辞年见他半晌没个动静,索性立起上半身,前腿扒在阿满腿上,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划拉着他手里的东西。阿满手一歪,差点让胭脂掉下去,馥瑾反应很快,余光瞥见有动静,她立刻伸手过来帮忙,这胭脂不偏不倚,正正掉进了她的手里。
正是时候!阿满赶忙笑道:“送给你!”
“这是……胭脂?”馥瑾眼睛一亮,她捧起瓷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盛着池边红花制成的胭脂,红得匀称,色泽艳丽,平整的膏面上还缀着一片石榴花瓣,显然是花了十足的心思,“要送给我的?”
阿满猛地点头:“对……送给你的!之前我们去长安,扮作普通百姓逛街市,你盯着路边的脂粉摊子看了很久,那些姑娘们好像都很喜欢,我想着,你应该也喜欢,所以我就托人用天坑里的花做了胭脂,想……让你高兴。”
馥瑾静静听完,笑着合上了瓷盖,将胭脂捧在手心里:“谢谢你。”
“不……不用谢的!你喜欢的,我给你找来就是了!我……其实……”不是阿满不愿说,而是辞年在一旁扒拉着他的腿,都快给他裤子扒出洞来了,趁热打铁,趁热打铁,该说就得说!世人总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阿满明明就是草木,他怀里的那颗心却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看着馥瑾重新打开盒子,用指尖沾了一抹红,轻轻涂在脸上。
那抹红隔断了他所有的思绪,他的眼睛随着白皙的指尖来回转圈,指尖抹匀了胭脂,脸颊升起浅淡的红云,阿满所有的感官都被那胭脂沁出的花香吸引。他咽了咽口水,再次鼓足勇气,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想……”
“美吗?”馥瑾抹匀了脸颊,突然转过头,冲着阿满笑了笑。她是白玉兰,肤若凝脂是必然的,而此刻那恰到好处的红晕,将她的面容点染上春意,本该谢了的玉兰花,仿佛又在这初夏时节绽放了。
阿满呼吸一滞,连要说什么都忘了,他愣愣地点了点头:“美,特别美……”
“给你看个东西!”馥瑾笑得眼都弯了,她从袖子里摸出个什么东西,放在了阿满的手心里,“看看,这个好看吗?”
这是开始交换定情信物了吗!辞年激动不已,他本以为阿满这趟得经历不少波折,却没想竟然这么顺利,胭脂送出去了,姑娘还回了礼物,这可不就是定下了缘分,可以再进一步的意思么!辞年好奇,他支起上半身,伸长了脖子,只怕错过了阿满手里的东西。
阿满摊开手,阳光透过树荫一照,只觉得那东西有些晃眼。
那是一个镯子。
是已经被洗洗擦洗干净,光亮如新的银镯子。花枝环绕生长,形成一个圈,有头有尾,最后的那朵花蕊里,还缀着一簇随风摆动的流苏。
阿满看着手里的东西,脸上的红退了大半。这是什么意思?
馥瑾道:“这个是我从树底下挖出来的,有个人把它埋在这了。”
阿满觉得手里的镯子吸走了夏日的烈阳,竟隐隐的发冷,他低声道:“是吗……”
“嗯,我在这……看着他们相遇,又看着他回来,把这个镯子埋在了这里。”馥瑾的声音也轻了下来,“那位公子一看便是个读书人,文质彬彬,气度不凡,可那位姑娘明明是在这树下与他相识的,为什么再也没回来过了呢?”
阿满笑道:“这个故事,你同我说过好多次了……”
馥瑾“啊”了一声,不好意思道:“是我忘了!只是……这镯子,我该不该还给那位公子呢?我就这样去还,可以吗?”
胭脂很美,这身白裙也很美。就这样去寻那位公子,可以吗?阿满不是傻瓜,他明白这意思。红衣少年将站起身,牵过了馥瑾的手,将那镯子戴在了姑娘纤细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