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程锦依稀听见华莹的声音渐行渐远:“这次给您带了两个月的药茶,您别嫌少。”
邬先生哈哈大笑,道:“你来我就很高兴了,怎会嫌少!”
许程锦听来觉得万分讽刺,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华莹从未对他这般语气轻快过,好像她对待旁人,一直都很好。
他更从未见过邬先生对他这般开怀大笑过。
原来,他之所以有幸能在遥山听学,能受教于名满天下的邬先生,全是因为她。
他竟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天资过人,受邬先生青睐。
赵甜还在气头上,道:“在京的时候,尚且没人敢这样无礼,没想到到这穷山恶水来了,竟还受这般窝囊气!这什么邬先生,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等回城以后,我托我父亲的关系知会一声,定让他在这遥山待不下去!到时候看他还怎么清高下去!”
一直沉默的许程锦,终于忍无可忍,脸上青筋直跳,朝赵甜吼道:“给我住口!”
赵甜一下子噤了声。
许程锦转头便甩着袖子,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山下走,看起来颇有些狼狈落魄的样子。
赵甜回过神来,连忙提着裙子跟上去,嘴上不依不饶道:“我是见不得你被人欺辱至此,你又何必对我发脾气!”
下山上了马车,马车调头回城。
马车里的气氛十分压抑,赵甜仍旧一肚子火气,道:“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而苦恼,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在户部当差,等回京以后,说不定能升任户部侍郎。
“你的前程一片光明,而他们不过是乡野凡夫,念着几篇文章,就把自己当高人了。你只要是想,就能让那邬先生声名扫地。”
许程锦终于转头看着她,那一刻眼里是清晰的厌恶之色,道:“我不是你,得不到就要毁掉,我干不出那种恶心事。”
华莹在遥山待了半日,和邬先生聊了不少。
邬先生叹道:“可惜了华氏一族皆仁医济世之辈,却落得个如此凋零的收场。你这丫头,这些年颠沛流离,怕是吃遍了人间苦。”
言语中充满了心疼。
华莹淡然笑了笑,一边给邬先生添茶一边道:“吃遍了人间苦,所以才什么苦都不觉苦了。”
邬先生问:“往后有何打算?”
华莹道:“走走看看,把流落在外的半部医方找回来,顺便探一探当年那些人为何亡我族人。”
邬先生道:“这注定是条艰巨且辛苦的路。”
华莹对此云淡风轻,“人一到这世上,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
下午,华莹和岑婆婆才下山回了城。
不想一回住处,才进大门没走几步,就遇见许程锦从穿廊那边走过来。
许程锦张了张口,“华莹,我……”
华莹停下脚,转头看向他,等他说。
可万千思绪,汇聚心头,面对她时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华莹见他没话说,便又抬脚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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